“這兩個人說像不像,可說不像卻都執着得要命。”
她嘴裡小聲嘀咕着,但同時又将緊繃着的心松了許多,最起碼眼前這個人嘴上說得确實夠好聽。
而陸鸢以前遇到的人就連漂亮話都不會說幾句。
飯桌上的氛圍算不上僵,反倒可以稱得上是其樂融融。
溫蘇坐在陸鸢的旁邊,而譚知喬坐在陸鸢的對面,将盤子裡調味的東西都挑揀到了盤子裡。
她歪頭看着陸鸢自然地坐在那兒微微探出脖子看着,她咀嚼的東西停留在嘴巴裡。
“可以吃了。”譚知喬将所有的姜蒜挑了出來,然後對着陸鸢笑了笑。
雖然這個習慣有些麻煩,但是對此譚知喬卻總是一副孜孜不倦的态度。
菜裡面可以放,但是卻不會吃,這個奇怪的習慣曾被單初霖指責過無數次,陸鸢也被他逼着吃過幾次。
溫蘇眼睛轉向盤子裡挑出的蔥姜,“譚律,鸢姐這個習慣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她小時候就不吃,兩家在一塊兒吃飯的時候就這樣。”他回憶着,便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沒有覺得有什麼。
他記得很清楚。
“那你炒菜的時候放進去,現在又挑出來不嫌麻煩啊?”溫蘇夾了口菜,接着問。
“這有什麼麻煩的?”他笑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沒人吃,挑出來不是應該的嗎?”
“你也不吃?”溫蘇沒有預料到譚知喬也會這樣的習慣,語氣中帶着些許的震驚。
譚知喬夾着蔥葉的那隻手頓了下,然後雙唇抿起笑着,“對,我也不吃。”
坐在他對面的人也同樣颔首笑着,嘴裡咀嚼的動作被随之放慢。
瞧着兩人,溫蘇若有所思地回過頭,看着自己空落落的一碗白米飯,又瞟了眼陸鸢碗裡已經挑好刺的魚肉和剝好的蝦,忍笑。
崇臨即将迎來春日的第一場雨。
時間總像是台階上成縷滑落的水,流個不停。
雨的天總是意外的晴明,枝條吐綠,僵硬被風吹得柔軟,原本吹起來稍烈的風也變得和緩。
身上的冬裝慢慢褪下,街上的人也随着萬物漲了起來、
他們迎春而走着,似是想冬日枯槁的植物在蘊藏生命後迎接新生。
垂柳長街上,譚知喬的手背後,手中握這一束桔梗花,風吹的花頭亂顫着。
蕉綠的葉子映襯着皎白的花朵,垂條的影子打在它的身上。
“前幾次陪你來上課的時候還真沒好好欣賞過長津的景色,夏天會更好看嘛?”陸鸢大步向前走着,享受着撲面清爽的風。
“我更喜歡春天。”譚知喬不緊不慢地輕聲回答着,握着桔梗花的手不禁晃了晃,花香順着散開。
他盯着陸鸢在自己身前雀躍的背影。
“”因為春天裡有你。
不知道又走了多遠,眼瞧着就要走到了長街的盡頭,可陸鸢卻突然停下腳步回過身來,背着手,仰起頭看他,她的目光中帶着幾分少女時期的嬌俏和活潑。
滿目熙然的模樣,“譚知喬,你可以帶我去你經常待的地方看看嘛?”
譚知喬眼底閃過某一瞬的驚亂,可在下一秒便有盈入了難以替代的歡悅喜色。
“好——”
他帶着翩翩笑意的言語中滿是欣欣然。
在不經意中,陸鸢垂下了眸,瞥見了身側的花影,在譚知喬正盯着自己的時候,她偷偷地朝着他的身後摸去。
在摸到的一瞬間,葉片有些刺手,但是她仍舊大打着膽地握住了那束桔梗花。
譚知喬察覺到什麼的時候,刹那的失神讓手中的花束已經易主。
準确地說,是已經物盡其用。
他站定看着陸鸢奪過桔梗花湊近問着的樣子,無奈笑着。
味道清新好聞,久久萦繞在鼻尖,揮之不去。
一線餘光中,陸鸢察覺到了站在不遠處的人正在盯着自己看,她擡頭慢悠悠地看了過去,心虛在一時腦熱中停留了會兒便立即溜走。
“這……不是送給我的嗎?”她為自己第一時間自戀和沖動感到有些愧疚,拿着花的手想要遞還回去。
“就是送給你的,我還以為你會不喜歡呢,一直在猶豫要不要給你……畢竟……”
他似是還想說些什麼,卻不承想被陸鸢一語打斷,“我很喜歡,白色的桔梗花,比我畫的要漂亮很多。”
“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關于洋桔梗的作品?”譚知喬言語遲疑。
在他的印象中陸鸢從來沒有關于“洋桔梗”的畫作,甚至沒有關于花卉的。
“因為,那是我要送人的一幅畫,但是還沒有選好時間,也有幾率自己留下收藏,誰又說得準呢?”
說着,陸鸢的眉眼又不禁彎起,嘴角也控制不住地上揚,面上的歡愉蔓延開來。
她從花束中抽出一支潔白的洋桔梗塞進了譚知喬的手中。
葉片搭在他的指縫間,整朵花落在他的手上。
“分你一支,下一次送給你我準備的。”陸鸢視線穩穩地落在他的身上,沒有分毫地偏離,隻是落在他的身上。
這一瞬,好像就連風帶過的車鈴聲都顯得雜亂無章。
目光所及之處隻有對方,隻有那束落了白的桔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