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仿佛早有預料,月維安引頸就戮般閉上雙眼,喉結輕顫。
“祭司大人為何不敢睜眼?若一心為民,您合該問心無愧。”葉靜姝手指摩挲到他的後頸,找到某個穴位,伴随着系統的電流,狠狠按壓下去。
“呃——”月維安霎時瞪大雙眼,雙頰泛起酡紅。
與此同時,葉靜姝的輕柔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引誘一般:“您想要什麼?交易本就該由優勢方取勝,不是嗎?”
高台之上的神明倒映在他渙散的瞳孔中,似無知無覺,又像隻是在冷眼旁觀。
月維安呼吸急促,顫抖着手攥住葉靜姝的袖子:“安甯......給他們,衣食無憂的......安甯。”
安甯?
毫不意外的答案,絲毫沒有超出她的預期,甚至可以說是過于标準。
葉靜姝垂眸,用眼神描摹過他汗濕的鬓角,努力揮去心頭那一絲疑慮,幹脆應道:“好。司徒月答應你的,本公主都可以應下,也會做到。至于要簽字還是畫押,皆由你定。”
月維安費力地搖搖頭,“需要底氣,殿下。在月氏,您的圖謀勝不了。”
“本公主又沒說要自己做月氏國王。”葉靜姝打了個哈欠,懶懶道,“在這裡,司徒公主和司徒王子勢力相差不了多少,隻要您保持中立,司徒空自能獲勝。”
東方漸漸泛起光亮,大祭司的面色卻如沉落的月,陡然灰白。他張張口,猶豫道:“司徒空?”
“自然。本公主現今是司徒王子的謀士。”葉靜姝似笑非笑地看他,“大祭司該不會以為本公主要在月神的地盤上,搶奪月氏的政權吧?”
“......”
月維安垂眸靜坐,許久之後,他擡起那雙透亮如琉璃的眼眸,鎖住葉靜姝的眼睛,“公主漏夜前來,是為司徒王子?”
“還有司徒公主。”葉靜姝攤手,面上頗為苦惱的樣子,“司徒王子骁勇善戰勇猛無雙,司徒公主英姿飒爽風采迷人,這兩位誰無論誰輸,本公主都會很難過的。月氏内戰,本公主無可奈何,隻能拜托大祭司别插手,多給彼此留一些時間。”
門外小童在輕聲喚門,月維安從毛毯中掙紮出來,面上已恢複成面對司徒空時的一片冷淡。
“答應公主的,我會做到。多謝公主昨夜施救,我讓小童送您回去。”
回驿站的路上,葉靜姝雙目放空,在蕭蕭北風中俯視着街邊乞讨的月氏民衆。
月維安派遣的馬車無布無簾,于是她終于有幸和街邊平民同吹一場冷風,感受同一股寒流。凜冽北風似尖銳的刀刃,趁她放松警惕時猛地刺入骨髓,雙目模糊間,她看到前方駕車小童瑟瑟發抖的身軀。
“停下吧。”葉靜姝道,“本公主想在這裡走一走。”
小童拉停馬車,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她。
葉靜姝已自顧自走下馬車,隻遞給他一個肯定的視線。
“他的要求可能不是假的。”葉靜姝對腦海中的系統說,“若每次出門都能看到此等景象,誰人不會産生‘安甯’之執念?”
系統嗤之以鼻:“司徒空就不會。”
葉靜姝試圖解釋:“他可能隻是思考的方向不同。”
系統:“放屁!”
葉靜姝:“......”
算了,論攻擊性,她向來比不上系統。
葉靜姝呼出一口白氣,自街道中央緩緩行過。兩旁衣衫褴褛的人瑟縮着身子,麻木地看向她,沒有一個人試圖上前。仿佛在他們心中,早已默認她與自己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中間隔着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直到此時,葉靜姝才意識到她應下了一個多麼棘手的難題。在這樣生靈塗炭的亂世,使人們獲得“安甯”,又是什麼才能稱得上“安甯”?
掃過道路兩旁如被寒霜打蔫的枯草般的人們,葉靜姝腳步遲遲未動。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但心底卻有一絲隐秘的期望,但她甚至無法準确描繪出那種期望。
不知過了多久,漫天飄散的細雪在她肩上累積了厚厚一層。葉靜姝搓了搓已經被凍僵的手指,自嘲一笑,正欲擡步。
恰此時,自旁邊小巷翻滾而來一位蓬頭垢面的少年,見到葉靜姝,他眼神一滞,踉跄兩步直接跪倒在她身前,“姐姐姐姐!帶我走!求求你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