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居然是小洞天!
穹頂和門洞一樣,是圓形的,上面藤蘿纏繞,直垂下來。一些藤蘿的末端挂着和謝醒的探燈一樣的圓球,發出明亮而柔和的光。
一張碩大的桌子擺在牆角,上面堆滿了雜七雜八的東西,包括但不限于茶具、書本、紙、筆、帽子,甚至一堆軟乎乎的不知名的綠色東西,那東西發出刺鼻的氣味,時不時蠕動一下。
“齊有活?齊有活?”謝醒大叫。直到一個人從一面長滿藤蘿的牆壁後面冒出來,檀峤才知道謝醒在呼喚一個人。
齊有活是個高個子,站起來快要頂着穹頂了,但是他卻泰然若素,像是早就習慣了。他将一疊東西甩在桌子上,嘟囔:“你那天已經來過了。”
“我那天之所以讓你查,是因為我認為,那些精怪是從草中來的。但是既然你查不到,說明我可能錯了。”
“既然錯了,何必再找我?”
“我需要和你确證一下。”
齊有活從那一堆破爛裡面檢出一個本子,翻到其中一頁:“我把殘骸和靜泉閣收集的所有草木進行了對比,沒有一樣的。但是靜泉閣的草木并不全,所以不能肯定那精怪一定不是草木。”
齊有活奇怪道:“這是什麼東西?讓你這麼上心?”
“這是大青山的東西,我覺得有古怪。”謝醒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你不能确定這是不是草木精怪?”
齊有活自顧自忙活,像是在收拾桌子,但是桌子并沒有幹淨一點。
謝醒歎氣,對檀峤道:“我們走吧。”
原路返回,來到了靜泉閣外面。檀峤終于問了:“帶我去見那個人作什麼?”
“順道路過罷了。”謝醒像是在深思什麼。
“你在想什麼?”檀峤忍不住問。
謝醒笑了:“沒什麼,似乎忘了給你檢查身體。”
“不需要,我好得很。”
“你的身體是不錯,連飓風都沒能把你撕碎。含樞杻是不是應該考慮用你的身體制作戰車呢?”
對于如此明白的懷疑,檀峤一言不發。還是等着謝醒自己發難比較好。
“我知道你之前說的不全是真話,現在隻剩下我們二人,你還有什麼想和我說的麼?”
檀峤擡頭看者謝醒的眼睛,後者的眼睛是淺褐色的,像是他的人一樣溫和。
檀峤:“我說的都是真話,如果一定要解釋我為什麼沒被撕碎,我隻能說自己造化大。”咬定青山不放松,因為此事無憑無據,沒人能查證。
謝醒看了他一陣子:“和我去含樞杻。”
“為什麼?”檀峤警惕地盯着謝醒,那是對方的地盤,一旦進去,謝醒做什麼外面都管不着,還是呆在赤熛怒安全,至少那地方沒人注意他。
“今天訓練的情況,我需要寫折本彙報,具體細節要由你來提供。我需要你的協助。而且,老龍正在含樞杻修繕,我帶你去看看,讓老龍說說,你講的究竟是不是實話。”
檀峤眼睛一眨不眨,或許隻有聽見他心跳的人能感受到他的緊張。用雪夜冰給戰車輸送然力的事情會不會被查出來?但是想要做到這一點,非要對靈力進行檢查不可——含樞杻會做到這一步麼?
在隐隐的緊張中,檀峤随着謝醒來到了含樞杻。
這裡的光景和赤熛怒完全不同:數不清的碉樓一般的房子縱橫排列,一些窗口伸出長長的鋼鐵或木頭架子,上面或挂着一串串鐵環,或裹着油膩膩的布。黑色的通道上,一輛輛小型雲車飛速穿行,他們和行走的人混在一起,讓人看了心驚肉跳,真怕他們一個疏忽将行人撞倒。
謝醒在說話,但是檀峤卻聽不清,這地方充滿了巨大的噪音,像是千百個鐵匠打鐵,又好像無數的水車運轉。遠處傳來一聲轟鳴,火光沖天而起,在空中炸出一朵圓形的雲彩,居然還是紫色的。
檀峤震驚地看着這一切。之前他以為來到神京的人不在含樞杻任職是拈輕怕重,但是現在他卻認為,這些人的選擇不過是自保罷了。按照眼前這個架勢,隻要稍微不注意,恐怕就要死在含樞杻。
“你怕了。”謝醒充滿興趣的陳述句在耳邊響起。
檀峤面無表情地否認:“不是。”
謝醒的輕聲一笑像是鐵屑,随着風飄往前方。他不管檀峤,徑直往裡面走去。
一路上,大家隻要看見謝醒,無不停下來點頭緻意,甚至連忙忙碌碌,目中無人的小雲車,也會放慢速度,一個個腦袋從裡面探出來。這些出現的面容中,一大半是灰黑色的,就好像他們剛從煤炭裡面被扒拉出來。
大家自然也看見了檀峤,投過來的目光中無一不充滿了好奇。但是檀峤像是根本看不見這些目光,眼神落在遠處,不知在想什麼。
和赤熛怒的大殿不同,含樞杻神官的屋子都位于一個碉堡之中。碉堡内有很多旋轉的樓梯,像是海洋的漩渦。
檀峤跟着謝醒爬了四層樓,才來到謝醒的房間。一開門,屋内一片漆黑,淡淡的鐵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好像謝醒在這屋中藏了一堆樞紐。
喀拉一聲,謝醒扭動了什麼,室内頓時跳出幾十個光球,頓時光明一片。原來,牆壁上安裝着不少圓形的樞紐。
“這些樞紐這麼好用,為什麼赤熛怒還要用蠟燭?”檀峤不理解。
“他們不過是為了追求一種......雅緻。”謝醒把自己說笑了,“蠟燭需要精緻的燭台,這可以讓他們奢侈一把,但是樞紐不需要。含樞杻簡潔慣了,能用就好。”
出乎檀峤意料的,房間内十分整齊,無非一張大桌子,一面大櫃子,一張床鋪。房間通向幾道門,但這些門都沒有開,不知裡面藏着什麼。房間盡頭擺着一副盔甲,最為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