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程進入了常規，大家先回憶了之前重淇凱所說的種種，這些都是基礎，隻要記住就沒什麼可糾正的，于是他們迅速結束了這個環節。

“你們說的很好。現在是上車的時候了。我要将你們分成小隊，每支隊伍中都有四方學堂的人。”

謝醒迅速将大家分成五個小隊，吩咐道：“我們隻有一架戰車，每次隻能有一支小隊訓練，其餘的人不要浪費時間，出了校場右轉去武庫，那裡會有人接待你們，并為你們講解神京的其他重器。”

謝醒掏出一個骰子，小隊扔了一番，各自得到一個點數。“從數字最小的隊伍開始，行動。”謝醒的每個命令都簡單利落，和晝統有一比，大家很是信服，快速行動開來。

剩下四支隊伍離開了校場，檀嶠看着他們遠去的身影，歎了口氣。謝醒一回身，正和檀嶠的眼神裝了個準，他嘴角露出一點笑容：“你們的隊伍很榮幸，戰車今天沒用過，什麼都是冷的，要從頭開始。”

這無疑增加了難度，大家推搡着，誰也不要第一個進入戰車中。檀嶠沒注意，在大家的推搡中趔趄了一下，覺得甚是心煩，正要上去，一個人從他身邊擠過，皺眉呵斥：“不敢上就讓開。”

這個少年，身上的衣服簡直比神靈雪還要白，白得發光，而且看上去像是流水一樣，順滑無比。這是北方固流山學堂特有的衣服，據說裡面混合着冰蠶的絲，甚至可以當鎖鍊。檀嶠一直沒明白，這麼堅固的衣服，撕也撕不爛，豈不是沒有換衣服的餘地麼？

這個少年率先登上了戰車，坐在了駕駛位置上。駕駛位置一共兩個，另一個空位此時就格外顯眼。學子們一時間安靜了，像是在考慮自己要不要坐上去。

檀嶠左右看看，慢吞吞地上去坐在另一個位置上。白衣少年朝他一笑。

“這隻是駕駛位，領航位呢？大家速速進去。”謝醒在一邊催促。“在你們起飛之後，我的戰車會跟着你們，若有突發狀況，不必驚慌，我不會讓你們死在一次訓練中的。”

大家紛紛從窗口向外看，見不知什麼時候，校場上多了一架戰車。這架戰車可比他們的光鮮多了，但是上面不見武器，唯有兩隻爪子似的東西從下面伸出來。

“謝醒公，那爪子是什麼？”有人問。

謝醒聳肩：“為了抓住你們啊，萬一你們往下墜怎麼辦？這可是新手最容易發生的狀況了。”

大家忽然之間就好奇了，恨不得真的被這爪子拯救一次。但是看謝醒嚴肅的面容，大家又紛紛覺得開不起這個玩笑。更何況，戰車的操縱權并不在他們手中，而是在控制操縱杆的兩人手中。

待謝醒吩咐了一切事宜，回到自己的雲車中，白衣少年問檀峤：“誰先開始？”兩人位置不同，操縱的内容有所區别，但是那涉及到各種武器；對于起降，兩人并無分工，可以從任何一人開始。

檀峤向來是獨自行動，此時覺得尴尬，便讓這少年先來。少年當仁不讓，深吸一口氣，按順序拉動了操作杆，同時找準了位置，一腳踩下去。隻聽一聲巨響，像是向空中開炮，戰車狠狠震動了一下。

車上的人沒有防備，好幾個人摔倒在地，場面混亂，再加上巨響，大家頓時如臨大敵。

少年額頭上微微出汗，他也沒想到老龍會發出這麼大的聲音。檀峤在一旁倒是不驚慌，安慰道：“這架戰車年紀不小了，聲音大很正常。”

少年半信半疑，咬緊牙關，繼續操作，隻聽又是一聲摧枯拉朽的聲音，戰車搖搖晃晃起來。片刻，有人喊：“升起來了！你們看，是不是起來了？”

大家呼啦一下堵在了窗戶邊，叫嚷聲此起彼伏：“起來了起來了！”

少年松了口氣，緊繃的身子放松下來。

檀峤也放下心來，問：“接下來去哪裡？”

少年的手片刻不敢離開操作杆，這是新手的通病，他神色仍然警惕，他說：“我啟動了戰車，下面一段路，你來開。”

檀峤稱好，拉過操控方位的長杆。這杆子最為光滑，可見之前的使用者絕大部分時間需要調整方向。檀峤猜測這和航海同理，一旦忽視了操控方位，用不了多久就會偏航。

負責導航的是個小胖子，檀峤經過辨認，認為這是和自己同住一屋，睡覺鼾聲如雷的那位。他沒起到什麼實質性的作用，老大一個站在領航儀旁邊，眼睛死盯着儀器，滿頭大汗，每隔兩個呼吸就要擦汗一次。

檀峤手虛扶操作杆，問：“咱們正在向什麼方向？”

小胖子像是要把自己的頭皮擦掉了，憋了半天：“咱們即将駛入一片雲海，裡面有很多......房子。”

檀峤半點也不相信，但是他并不在意即将去往何方，于是一拉操作杆，戰車就鑽進了雲海中。

霧氣蒙蒙，滿眼濕漉漉的。雲山霧罩中，什麼也看不見。檀峤提示小胖子：“看好了，前面有什麼大的東西，提示我。”

小胖子确實認真負責，整個人差點鑽進領航儀，看了半天：“沒有吧？”

檀峤自動忽視這個“吧”字，率性往前走。但是他沒想到的是，此時，跟在後面的雲車中卻炸了。

“他們人呢？”問話的是謝醒，他上了雲車并不駕駛，而是交給軍士，自己拿出個折本，寫着什麼。這幾天事情繁多，還沒報備完成，知先紀的人卻已經催來了。知先紀的人都有點軸，催人如同催命，不講情面。

看了一陣子，一擡頭，滿眼白色，前面已經不見了戰車。軍士正在環顧四周：“他們鑽進雲海了。”

這是赤熛怒的軍士，謝醒說話還客氣：“所以你也跟着鑽進來了，然後看不見他們了？”

軍士有點着急：“大人，咱們這是雲車，不是戰車，沒有亂戰盤，确定不了他們的位置。”

謝醒一句“混賬東西”憋在心裡，自己替代了那軍士的位置。三個呼吸之内，雲車已經飛馳如閃電。

軍士吓壞了，别說是雲車，戰車也很少被開到這樣的速度。“大人！大人！您小心......”

“大殿下沒教過你們麼？在雲裡你什麼也看不見，還不去外面堵他們？”

雲車沖破雲層，來到了外面。但是和謝醒預料的不同，外面不是陽光燦爛，而是更多陰沉的迷霧。這樣的迷霧......他的瞳孔瞬間縮緊了：“不好！”

同一時刻。雲中，檀峤皺起眉頭，他覺得墟鼎中不大對勁，像是有東西燃燒。這是從未發生過的，墟鼎本身是個容器，容納他們的法器，如果法器沒問題，墟鼎為什麼灼燒？

難道是......檀峤對白衣少年道：“你來開。”

少年以為他害怕了：“為什麼？你是不是......”

“沒有那麼多為什麼？”檀峤厲聲道，墟鼎的越來越熱，像是要在他的小腹上燒出一個洞。

少年竟然真的閉嘴了，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是不是被檀峤口氣中那份淩厲吓住了。

無可奈何了，檀峤一翻手掌，将寶劍從墟鼎中取出來。

雪夜冰，白晃晃亮光閃閃，像是寶石閃爍，更像是冰雪在太陽下令人眼盲。

大家都是一臉不可思議，想不明白這個人發什麼瘋，為什麼在戰車上掏出法器。

但是還沒等他們問，一陣虎嘯龍吟就從無名處響起，人的心髒為之震顫。

“什麼聲音？”大家捂着耳朵，紛紛大叫。

“從下面傳來的。”白衣少年握緊了操作杆，試圖從迷霧中看透下面的清醒。檀峤的眼力好得多，看到下面是一座大山，上面矗立着很多形态奇怪的房子。

“山上好多房子......”他發出這樣無意義的話，但是白衣少年聽了，臉色卻一變：“十八平安榭？”

“一夕山？”小胖子尖叫着說出這個名字。

不知道是因為這個睽違已久的名字，還是随即而來翻轉，檀峤一陣眩暈。眼前的一切倒錯，一個人重重砸在他身上。

檀峤胸口劇痛，雪夜冰不知道掉到哪裡了。戰車在空中翻滾，車上的人滾來滾去，艙内一陣陣尖叫和哀嚎簡直讓人腦袋爆炸。

隻有在控制位的檀峤和白衣少年還沒有甩到一邊，後者白衣上紅色斑斑點點，不知道是受傷了還是沾上了别人的血迹。

翻轉停止了一陣子，檀峤趕緊甩甩腦袋，保持清醒，但他很快發現，戰車在向着左邊飛速前進，前面的山崖越來越近。

他一把拉過被撞到一邊的操作杆，硬生生改變了戰車行進的方向，讓這鐵家夥朝着天上飛去。

但是龍吟再次襲來，這次似乎離他們更近，聲音如同巨浪将他們吞沒。檀峤咬緊牙關，手指近乎要嵌進操作杆中——他倒要看看，這是什麼古怪。

眼前白光一閃，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的雪夜冰居然出現了，像是被什麼操控着，徑直朝着窗戶飛去。

在白衣少年驚恐的呼喊中，雪夜冰撞破窗戶，向着迷霧中飛去。此時的迷霧已經被大風攪成一團，依稀能看出是個漩渦的形狀，這漩渦就橫亘在前面的天空中，像是蟒蛇張開了巨口，要将戰車中的人一口吞下。

但是這樣的情景他們隻看到了一刹那，由靈力構成的窗戶一經打破，狂風立刻灌進艙内，大家尚為從眩暈中恢複，此時又被迎面的大風吹了個七葷八素。

檀峤在大風中吼道：“抓緊，不要被風吹走！”但是他喊破了嗓子，聲音也隻是消失在風中，不知道幾人聽見了。

龍吟盤旋在他們的周圍，檀峤明白了，這龍吟就是大風發出來的，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大風襲擊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