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一不小心把這句話說出聲了嗎！格蕾有些尴尬，她感覺自己刻意在魚人少年面前營造的可靠人類夥伴人設面臨崩塌的危險。

孰不知這一人設可能從一開始就沒立起來……

“我們到了，“在格蕾千方百計地為自己的言行尋找說辭時，兩人終于走到了啟世塔下。

白色的高塔矗立在鱗次栉比的建築中，堅實的白色牆壁将周圍的建築物和裸露的鋼筋一起包裹在内，顯得格外突兀。和其光滑到足以反光的外牆不同，此時的白塔從上到下伸出許多攻擊性武器，大大小小的槍口不斷左右轉動，竟然沒有因缺乏能源而停止運轉。人造太陽正好升到頭頂，越過白塔，投下一片不大不小的陰影，将兩人籠罩。

格蕾壯着膽子，向白塔走近了幾步。“哐哐哐“，啟世塔内部發出金屬般的回音，頂部的激光也适時發出了滴滴的響聲。随着她的不斷靠近，距離白塔一米開外，一道激光驟然射出，熾熱的射線在她的前方地面劃下一道黑色的痕迹，合金制成的地面微微融化。

這是一個警告

“以前也是這樣的嗎，這座塔的外觀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變化？“格蕾退後幾步，有些疑惑，雖然隻是遠遠望去，但她依稀記得，來這裡第一天看到的塔和眼前的龐然大物似乎有什麼不同。

瑞安沒有回答，他正皺眉凝視着半空中的什麼。

格蕾又後退了幾步，“嘿，我記得這座塔是一個規整的三棱錐，什麼時候頂上冒出這麼多白色小分枝來着的？現在看起來反而像一棵樹了。“

“咦？”視野的餘光中似乎出現了什麼不該有的東西，格蕾打開“激光胡子”，反正測距儀也不是不能當望遠鏡用。

幾頁古舊的紙被白塔冒出的枝條所洞穿，此刻正岌岌可危地懸在光滑的細枝邊緣。

極其微小的振動從白塔内部傳來，如果格蕾不是一直注意着那幾張輕飄飄随時可能落下來的紙片，她根本不可能察覺到這種程度的動靜。那幾根細細的樹枝終于無法再挂住紙片，薄如蟬翼的白紙徐徐飄落，又被她眼疾手快地抓入懷中。

不過幾息，瑞安快步上前，他不緊不慢地将衣袖往格蕾臉上一甩，在她低頭躲閃時又将紙張攏入指間。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格蕾隻是略微看到了幾個奇怪的嵌套幾何圖形，紙片就被他奪過去了。

“你……？”還沒等格蕾說完，瑞安便漲紅着臉解釋道，“抱歉……這些是禁書的碎片，教義禁止讓外人看到……我剛剛一時心急……”

魚人少年的面頰染上了紅暈，他似乎有些緊張，潔白的貝齒将下唇緊緊咬住，流露出一絲嫣紅。他低埋着頭，叫人看不清神色。在發絲的掩映下，一雙琉璃般剔透的眼珠卻空洞地望向地面，他快要裝不下去了。什麼初入社會的害羞魚人少年？一路上演了這麼久，都不知道穿幫幾次了，為什麼這個人類一點都沒懷疑啊？

得知禁書被毀，他更是一點繼續裝下去的心情都沒有了。如果不是這個“未知”待着實在無聊，他才沒興趣裝這麼久的害羞美少年。要不幹脆破罐子破摔？在這裡甩掉她再混入探索隊那邊也不是不行……

“瑞安，我沒有想怪你的意思，如果這真是那本書上的，物歸原主也是應當的，”人類的聲線有些顫抖，隐約透露出聲音主人的擔憂，一隻略顯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臉，又撫上他的額頭，“你是不是……感冒了？昨天在池子裡待了一晚，你身子比較弱，如果生病了我也不會勉強你陪我一塊進去的。”

人類手掌粗糙的紋路硌得他生疼，少年似乎是僵住了，他神情有些古怪，臉卻愈發紅了，在格蕾眼裡這就是他“發燒”導緻反應遲鈍的最佳證據。出于同伴情誼，她貼心地往少年手上塞了一把闆藍根顆粒，又從空間紐中掏出杯子和水，用機械臂底端噴出的火焰現燒了一杯水給他，“趁熱喝。”

懷裡被塞了一把藥，手裡握着一個杯子，背上又莫名被安了個毯子的瑞安終于放棄了治療。他幹脆一屁股蹲了下來，也不管美少年不美少年的了，反正不管怎麼折騰，他們之間的“同伴情誼”都會愈加深厚。海洋在上，快點結束這一切吧，他不想再遇到這個腦子有問題的人類了。他悄悄看了眼白塔前格蕾的背影，又抿了口杯中散發着辛香的棕褐色液體，有人關心的感覺還不錯。确實有點冷了，瑞安攏了攏毯子，不就是個人類嗎，反正出去後他們各走各道，再裝一會兒也沒什麼。

安頓好瑞安後，格蕾又回到光滑到沒有一絲接縫的白塔前，但這次她并沒有像之前一樣淺嘗辄止，而是大步跨過那條分界線。

“喂，塔裡面的家夥，我不管你是人還是什麼智慧生命體，也不想摻和你想幹的事，” 跨過線時，她利落地卸下手臂，輕輕丢到地上，“我對你沒有惡意，我來這裡，自始至終就隻有一個目的——”

格蕾的手指在腕間的光腦上上下翻飛，一個巨大投影自光腦而起，浮現在半空中。

不是吧，瑞安眼皮一跳，他握住杯子的手指緊了緊，隐約感覺什麼東西正在逐步脫離他的掌控。難道格蕾和塔中的啟世者之間，真的還存在着什麼他所不知道的關聯？想到這裡，他猛地一擡頭——

“星際空間站穿梭注冊表”，“星際空間網絡站注冊申請書”，“空間站通行證”，“歸屬空間站證明”……數個大字驟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在貴空間站開具歸屬證明，獲得通行證，并登記我名下的飛船‘彼特理科’号。”

“這是什麼鬼東西……”少年的臉抽搐了一下，他萬萬沒有想到格蕾隻身闖入“未知”，和一群殺人機器談笑風生，釋放所有被“花園餐廳”禁锢的靈魂後……居然隻是為了在空間站注冊登記，拿到星際旅行的入門級證書——空間站通行證。

格蕾并不知道瑞安的小腦瓜裡面霎時間轉過多少彎彎繞繞，她不緊不慢地從光腦底部抽出文件白色的一角，随着抽離動作幅度的增加，像素點從光腦中瞬間流出，彙聚成一張薄而堅固的紙張，“方便起見，我還準備了通行證的紙質版……”

她向着白塔遞出通行證，用手指着其中的某處，“這裡，隻要在畫圈的地方蓋個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