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騎個電動車,我忽地坐上去。“你不要說,這個娃娃看起瘦瘦嘀,那一坐人嘀車還一晃。”
一路上小姨又問,“送雨衣去咧?”
“奶說不下,不找咧不拿咧。”
“你看你看。”
“尕舅開車咧,說下大咧就鑽到車裡。爺說下雨咧還不好麼。”
“澆到幾點?快完了莫有?”
“下午四點去嘀,爺說到十點咧。”
“哪能到那陣子?山水貴嘀啥一樣,一個小時一百塊錢嗫。”
天山被雲霧籠起來,逐漸看不清晰輪廓。慢慢的,雨點密集起來,待我們到家門口的那刻,隻聽到棚頂密密麻麻的“滴答”聲。
接近下午九點時,天便晴了。漫天的烏雲疏散開來,東南邊出現了一道七彩的虹。
圓圓亮亮的太陽給西邊厚實的雲層鑲上了閃亮的金邊。有透出雲層的金光萬丈。
麻雀們唧唧喳喳,不隻是歡唱天晴,也是睡前躁動。布谷鳥也“布谷布谷”,還有一些說不上名字的鳥兒,加入到這場合唱中。傍晚的小村莊簡直成了鳥兒的天堂。
整個小村莊的路面不再有揚塵,塵土都服帖起來。空氣裡有草木淋洗過的清新味道。我沿着小路往田野裡去,看滿天灰藍的雲朵上溫和的閃着亮光的橙黃。高空的散雲,天際的陰雲,傍晚的天空層次分明。
冬天來過的那片冰湖,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湖。湖水澄澈,從小溪裡往南流去,汩汩流過茂密的草叢,漸漸消逝了蹤迹,隻留下些清麗的水聲。湖周圍的坡地長滿了一種開串串鈴铛似的米色花朵的銀葉植物,正值花季,好不浪漫。
缭繞的雲霧散去了大部分,由于天色開始暗起來,天山的顔色變得蔚藍蔚藍,巍峨屹立于小村莊北邊。
一個白胡子老伯提着兩個空茶壺來湖邊打水,見了我停住了。“啥時候來嘀?”
“昨天下午麼。”
“你還認識不認識我咧?”
我站在原地,他也站在原地。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實在沒印象,搖了搖頭,倒是又覺得熟悉。黑紅的臉蛋——“冬天吃咧胡蘿蔔包子嘀那個爺爺麼!”
“就是,吃咧胡蘿蔔包子咧。”說着他蹲在小溪旁打起水,邊打還邊擡頭問我,“你以前來過這莫?”
“來過。”
“城裡這兩天都熱嘀不行嘹,這些是個有山有水嘀好地方呀,涼快嗫。你媽回來咧麼?”
“莫有麼,單位上去咧。”
繼續唠了幾句家常,我轉身往南去了。
走遠了,往回看時,麥田的森綠,天山的蔚藍和雲層的灰藍雜糅在一起,整幅畫面壯闊卻又清冷,教人的心變得分外的平靜。
回來時大黃狗還是卧在院門旁不遠處,半蹲着,安安靜靜。每次到那兒我一擡頭,看到悄咪咪蹲着個一米高的大狗,便吓一跳。好在它沒叫,若是我正思考着什麼,它“汪”地一聲,那絕對吓得我一哆嗦,魂都飄出去好幾米遠。
姥姥不在院裡,老房裡尋了一圈也不見。無人與我說話,我便折返回來,“尕貓咪!尕貓咪!”小狸花應着聲閃到院門口,我便将它抱起來,舉得高高。别看它個頭小,兩個倒三角的耳朵可大着呢,耳朵上有一撮絨毛,顯得它不僅可愛,還有股子高貴氣。
别看它小,今個院裡落了隻麻雀,它可是不知天高地厚地,立馬蹲下,蹬着後面兩隻小爪子,預備抓捕。這小身闆才比麻雀大點,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姥爺說十點澆完水,我和姥姥等了一晚上,到十一點半倆兒人也沒回來。姥姥的電視劇都看完了。“我給炒米飯去,擱些雞蛋炒出來。快來咧麼,這陣子咧。”
正說着,車回來了。
“不是說十點麼?咋都快十二點咧?”
“還有最後幾行行子,守嘀澆完。你不守,楊平子那就把水打走掉咧。”姥爺一看見我,就,“亞茹,穿嘀個單褂褂子。冷不冷?冷咧趕緊到房子裡走。”
我反問,“餓不餓?中午一點吃嘀飯,餓嘀不行咧吧?”
“我腰疼嘀很,腰要不疼,盡幹去咧。”
姥姥就吆喝着,“趕緊先吃些瓜,我炒米飯去。”
姥爺抽了一根煙,小舅一個人吃瓜。
“剛從冰箱裡拿出來,冰嘀很麼。”
“就是嘀。”吃嘀吸溜吸溜。
小姨發了語音過來,“澆了六七個小時,噢?”
小舅邊吃邊回,“就這個都莫有山水嘀嗫。”
“下次澆去就不費勁咧,溝咧埂子咧都扛好咧。”姥爺讓道,“亞茹,趕緊吃瓜,甜嘀很。”
“我吃咧。”
“飯吃咧莫有?”
“下午吃咧些拉條子,我奶莫吃。”幹活的人還沒回來吃飯,姥姥就不吃。我是一個人習慣了,餓了就得吃點。
姥爺抱着那剩下的小半塊瓜,拿勺子準備挖着吃。“亞茹,來,高級勺子。”
“诶,我不吃。”
“柳樹溝那麼遠,亞茹子那跑上去咧。”
“跑上去就去咧麼,我跑咧七八趟,跑到半路裡,光看嘀山水下來咧莫有。都八點四十咧,等嘀不下來,往上跑,真真嘀叫人截掉嘀嗫。”姥姥聽了不願意。這澆一兩回山水,真正的像搶似的。自個兒家的都不能安心澆了。
姥姥的熱米飯炒好了。人們終于吃上了晚飯。小狸花沒有過來湊熱鬧,小狸花呢?小狸花已經躺在窩裡舒舒服服地睡着啦。
晚安,小狸花。2022.0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