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直落了一整個上午,也并沒有消退之勢。不過天越來越亮,雪花從鹽粒狀變為細鵝毛狀。溫度并沒有下降更多,走在雪裡并不覺得冷。在這個季節迎來降雪,唯一不好的是地表溫度将一部分雪融化了,融成了水,走在路上鞋子便全濕了。這更像是江南十二月的大雪,那個時候我最自由,無論是精神還是身軀。
我在新房裡學習,出了門才發現丢丢來找過我。純白平靜的雪地裡什麼也沒有,隻有兩串貓兒留下的小腳印。我跑進老屋沒尋見它,等了會子它方才回來。一身白雪,頭上頂着一大團,不要太可愛,抖落抖落,“撲棱”,瞬間恢複原貌。我趕緊看看它的小腳丫,弄得濕濕的,黑乎乎。咳,這小不點。
屋外在下雪,屋裡在包餃子。小姨來幫忙剁白菜蘿蔔餡,姥姥洗鍋、和面、添煤。而後我也忙着擀餃皮,姥姥和小姨包着。
姥姥一會兒說,“咋莫有人給我煮上些餃子我吃咧回家撒。”一會兒又說,“多包些,多多滴吃,歪歪滴吃。”
這大雪依舊沒停,烏雲又濃起來,亮的天色也暗起來,雪又變回了小粒。像鹽,像沙,掉在棉衣上“呲溜溜”往下滑。地上的雪積了足有十厘米厚,雙腳踩上去軟綿綿,可舒服。
十月的雪是溫柔的。
丢丢的學習能力很強。現如今冷了,先前從不往火爐旁跑的它,如今和小黃貓窩在一起,烤得身上的皮毛暖融融。昨個晚上有星星,我見了它捉住一隻小老鼠,咳,總擔心它無法适應野外生活,這不,用不了多久,不用教也不用學,貓天生會捉老鼠、找吃食。
雪還在不停地飄,似乎這個世界沒有什麼變化,我的生活沒有什麼變化。若是小時候,我定會在作文裡寫,“銀裝素裹,萬籁俱寂,一時間也聽不到麻雀們的叽叽喳喳了,天地好像瞬間換了一副妝容。”而今我隻覺得,一切都沒有發生改變。
車要開了,姥姥一個人站在風雪裡送我。姥爺沒有出門,腿困得幾乎隻睡在炕上。我不懂醫術,隻能多勸他去大醫院就醫。我似乎選了一門無用的專業,文學,無用之大用。沒法填飽肚子,沒法幫助親人,可這學科我選了,将隻能義無反顧地寫下去。心靈的救贖是怎樣的救贖?雪落在車玻璃上,落在姥姥的圍巾上,落在姥姥的臉上,落在我模模糊糊的視線裡,姥姥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能見度十米的雪霧裡。
一切都在雪霧裡。車裡的暖氣遇到冰冷的玻璃,玻璃上結滿了霧蒙蒙的小水珠,我拿紙巾一次次擦出一個小洞,看着外面的世界。落滿冰雪的房屋、野草、戈壁,灰茫茫,細小的雪粒不斷拍打着前車窗,雨刷又将其掃去。不遠處一坐坐平平無奇的黑山頭在隐約裡變成了頗為壯觀的大雪山,隐一處現一處,讓人覺得這是走在一處陌生而又神秘的地界。
我們往西去,走到半路雪就少了,雪霧也散了,但天陰得愈發厲害。再往前再往前,漫天灰黑的濃雲。空間卻是迅速拓寬的,天空顯得很高很大,茫茫無際的戈壁灘上隻有我們一輛車。隻見漫天的濃雲裡西方一道色彩明麗的藍,和這漫天的暗黑格格不入。往那抹藍駛去,濃雲被抛在了身後,被抛在了天山下的小村莊,被抛在了天山的山頂。天山上有奇特的雲彩環繞,可以看到雲彩下天山的脈絡,脈絡間清晰的白雪。天地顯得很廣遠,一切都明朗開闊。
漸漸的晴起來,水洗過的清麗天空裡一輪朗日,幾朵白雲。
我們到了。2021.10.08
要是近的一伸手就可以抓住,那還能叫夢想嗎?
回鄉的幾天,每當我待在屋子裡、院子裡或者菜地裡,忽然閑下來了,不自覺我就走來走去,直到姥姥說,“晃得人頭都暈掉溜!”我方才意識到我在不停地打轉,隻知我打轉,誰知我心中焦慮啊。
每一次駐足和停留
每一次站在詩的身邊
我的心才活過來
沉浸入詩境
沉浸入意境
沉浸入未知
沉浸入深海——
沉浸入容易被冷漠消磨的小小的言語
那些瞬間
我的靈魂它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