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
江晚熒驚呼出聲,筷子掉在地上,“啪嗒”一聲。
江應鴻也覺得,怎麼可能。外人的死活他管不到,但自己女兒的失态,他得好好管管,皺眉寒聲道:“儀态是怎麼學的?冒冒失失像什麼樣子?有半點女孩家的樣子麼?愣着做什麼?不想吃就出去!”
“我不吃了。”她站起身,跌跌撞撞跑出去。
“小姐…”若靈見她往外跑,不敢聲張,隻得快步跟上。
雪下得緊,天地一片白。江晚熒茫然,不知該往哪去。
分明有好多人路過,卻安靜得像隻有她一人。隻剩胸膛一顆心砰砰作響,快要把她震碎。
“小姐。”若靈追出來,替她圍上鬥篷,憂心不已,“外頭好冷,先回屋吧。”她聽見虞奉明的死訊,第一反應也是覺得不可能。那個恨不得天天黏在小姐身上的人,說沒就沒了?不可能的事。
江晚熒耳邊嗡鳴,聽不見若靈說話。
什麼都無所謂,她隻想見他。
“小姐!”
江晚熒跑得飛快,留給她的隻有不清晰的背影。
若靈跟不太上,路上積雪打滑,還差點跌一跤。
“小姐!路上滑,當心點!”
江晚熒終于停下,若靈捂着心口喘氣,擡頭一看,才發現是虞府大門。
門前石獅子蒙了素娟,兩串白燈籠懸在兩側,正當中的匾額正被三尺喪幡掩住半邊。竟也是一片白,在雪中不突兀,隻是死寂。
“江姑娘…”唯安抱着新裁的素帷,眼眶紅着,“虞大人他…”
江晚熒搖了搖頭,耳墜顫得厲害:“不會的…不可能的…”
“虞大人怎麼會…”她退了兩步,喃喃自語,“絕對不可能…”
兩張紙錢混着雪片飄來,青瓦上積雪簌簌震落。
江晚熒僵着步子轉身,二十四道素白身影擡着烏木棺椁轉過街角,幾行霜色麻衣與飛雪相融,壓過路面。
江晚熒終于聽見聲音。
她聽見紙馬鈴铛撞碎唢呐尾音。
聽見棺椁每行三丈吱呀一響。
聽見哭聲,比風聲還啞。
好奇怪,她怎麼一滴淚也沒有?
還好沒有,是不是?她有什麼身份為他流淚?在外人眼裡,他們不過是陌路人,連見他最後一面的資格都沒有。
風伴着紙錢一吹,刺骨的寒。半邊身子木到發疼,失力跪坐到地上。
“小姐!”
“江姑娘!”
“我沒有…沒事。”江晚熒面如白紙。
冬日,天黑得快。再回江府,庭院已亮起燈籠。
雪水浸濕鞋襪,黏在腳上。江晚熒拖着步子,走得極慢,停在那扇圓拱門前。
她想,再往前邁一步,虞奉明會不會突然出現?一如即往,攔腰抱起她?
他會笑嗎?還是佯裝生氣,怪她弄濕鞋襪?還是陰陽怪氣兩句?
怎樣都好,隻要能看見他就好。
她向前邁了一步,再一步。
沒有,什麼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
江晚熒慢慢坐到地上,胃裡翻湧,些許不适。
“小姐…我們回屋吧。”若靈扶住她肩頭,揪心不已。
面前光線被擋去大半,是淩霜蹲下。
江晚熒似看見救命稻草,眼裡亮起光,揪住淩霜的衣袖:“淩霜,淩霜,虞大人還活着對不對?是不是因為公差?要他假死?是不是?一定是的,你跟楚遙都還在,如果…如果虞大人真的不在了,你們肯定會走,是不是?”
淚像憋了很久,淌得急促。三兩句話,面頰濕透,砸在淩霜的手背上。
楚遙看了,悄悄合上身後的門。
“是不是?你說話啊淩霜…淩霜…是不是虞大人不讓說?你就…你悄悄告訴我就好,我不會…不會往外說…我不會的…”
縱使不忍,淩霜還是開口:“我們不走,是因為…虞大人付了一年的工錢。”
她垂眸:“小姐,節哀。”
節哀?節哀?江晚熒擰着眉,突然笑了一聲,一行淚滑至嘴角。
什麼叫節哀?該怎麼節哀?誰來教她?
不遠處,那道側門動了動。幾人一齊看去,是王勉走進來。
“王大哥!”江晚熒匍匐兩步,“是虞大人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