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奉明捏她臉:“你就這麼想我走?”
“不是。”江晚熒坐起身,連忙否認,“我…”
“好了時間緊迫,廢話不多說。”虞奉明打斷她,從身上掏出一沓銀票,“這個,你收着。”
“收了就是你的,随便你用來幹什麼。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有事找淩霜楚遙。楚逍也在京城,隻管随意使喚他。”
江晚熒手裡被銀票塞得滿滿當當,還沒來得及拒絕,眉毛先因擔憂皺起:“楚逍不跟你一起去嗎?”
“嗯,他前兩日傷着腿了,現在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毛毛躁躁的,也不知道哪裡找上門的仇家。
“怎麼剛好在這個節骨眼受傷?嚴不嚴重?虞大人身邊還有會武功的嗎?讓淩霜楚遙陪虞大人去錦江吧,他們武功那麼厲害…問起來就說他們家裡有事。”江晚熒作勢要出被窩。
“不用。”虞奉明按住她,“你放寬心,聖上特地調了批人手護着我,個個武功高強。”
“那…這些…”江晚熒遲疑道,“虞大人為何又送銀子給我?我的銀子已經攢夠了,不需要這些。”先前送的銀票跟房契都還在櫃子裡壓着。
“我想送,我樂意送。”虞奉明懊悔,“江晚熒,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後悔死了。你那日說,成婚後你那宅子有一半會是我的,那你有沒有想過,成婚後我所有的錢财也有一半是你的?”
“那不一樣!”江晚熒瞪着眼睛,神情嚴肅不已。那怎麼能一樣?這是她的底線。
“怎麼不一樣?歸根結底,你就是不信任我。”虞奉明望着她倔強的面容,頗為無奈。道理他都懂,可心裡總有不甘和後悔,或許是因為,他知道耽誤的不止這六個月。
“江晚熒,馬車在外頭候着,這真是最後一面了,我不想跟你吵架。虞大人今夜是鑽牛角尖了,虞大人錯了,理一理虞大人。”
“真不理麼?說個滾字也好,好不好?虞大人真要走了。”
時間差不多了,虞奉明隻得起身,轉身時衣袖卻被人扯住。
“我也不想跟虞大人吵架…”江晚熒攥着他,“虞大人對我的好,我能接受,我會接受,但就是…就是至少讓我、讓阿娘有個完全屬于自己的容身之處…”她接受不了,再被最親近的人指着鼻子說滾。
“我沒有不相信虞大人,可在這之前,我必須做的,是要先信自己,不是嗎?虞大人也說了,你會比我早走一點點,我總會有孤身一人的時候…我總要學會、總要适應,沒有虞大人護着我的時候,我一個人該怎麼辦,不是嗎?”
人都是會變的,她都不敢保證自己今後會變成什麼樣,又怎麼敢幻想、堅信會有一個人一直站在自己身邊呢?
“虞大人,若當日初見之後,你發現江晚熒是一個隻會依附你的女郎,不說一輩子,你對她的興趣,還能持續到今日嗎?”
這樣的江晚熒,她會頭一個厭惡。
虞奉明心裡那張鼓打得更加猛烈。
可我知道,你不是她。
他轉身:“抱一下。”
江晚熒跪直身子摟住他。
“我真錯了。”虞奉明緊抱回去,“我不該逼你。”
“沒有怪虞大人。”江晚熒搖頭,他眼睛紅紅的,一看就是沒睡好,才會胡思亂想,“我知道的,是我太犟了。和虞大人在一起之前,李寒依預備把西街那頭磨豆子的驢介紹給我認識,說我們倆在一起是絕配。”
“原來我還有頭四條腿的情敵。”二人抖着身子發笑。
“幾條腿也敵不過虞大人,我等虞大人回來。”江晚熒看着他,目光灼灼,“然後…跟虞大人過一輩子。”
—
雪下了好些天才停。江晚熒挑了個時間去錦繡閣,這回出府走的是正門。
“今日打扮的,倒真能看出來是個小姐了。”李寒依支着下巴瞧她,又站起身拎了根小闆凳。
若靈識趣,一進門就跟于大姐去了二樓,留兩人說話。
“少酸我。”江晚熒走到他對面,往小闆凳一坐,裙擺散在腳邊地上。二人中間擺着盆炭,怕火星子濺出來燒着衣服,李寒依替她往裡掖了掖。
“江小姐是銀子攢夠了?”
“嗯。”江晚熒忍不住笑,“攢夠了。”等虞奉明回來提親,再慢慢物色宅子,然後把阿娘接出去,之後呢…之後就是和他一起…
“怪不得這些天都不來。”李寒依從櫃子裡掏出一小包銀子,“給你,分紅。”
江晚熒捏了捏:“往年不都是過年前給麼?你今天這麼大方?”
李寒依氣急:“今年賺的多,我樂意,不行麼?你嫌給得早是吧,那你還我!”
“你休想!”江晚熒笑着打他伸出來的手,連忙将銀子揣進懷裡。
止了打鬧,二人盯着炭盆沉默。
“李寒依,你爹身體好些了嗎?”
“沒有。”他搖頭,“還是老樣子,一勺飯喂進去能從嘴角漏半勺出來。不過胃口大了點,有時候還能蹦出兩個‘肉’字來,喊着要吃。”
江晚熒道:“想吃東西是好事,是好轉的迹象呢,興許過完這個冬天就好了。”倪繡纭剛出事的時候,看見飯就想吐,吃也吃不下,人瘦了好多,她看着真是急也急死。所以她總覺得,有食欲、還能吃得下東西,狀況應該就不會差到哪裡去。
“都過了幾個冬天了,也不見好。”李寒依沒什麼情緒,“你阿娘呢?好點沒?”
“好多了,這些天頭疼的次數少了很多。就是還把自己鎖在房裡,不願意出門。不過…”江晚熒笑了笑,“馬上就好了,到時候我把她接出去養病,帶她吃好吃的,遊山玩水。”
李寒依盯着她臉上藏不住的笑意,道:“江晚熒,你最近看起來年輕了很多。”
“你滾啊,拐着彎罵我老!”江晚熒雙手捂臉瞪回去,“我才十八,前幾日夜裡睡覺腿還抽筋,說不定還有得長。”
“我說真的,你以前就像在茅坑裡待了三四十年的石頭。真的!你别動了江晚熒!等下燒到衣服有你哭的!”李寒依擡手擋她的拳頭,“現在看起來,的确像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是因為虞大人的滋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