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言煜一行人抵達峨眉山腳下。
言煜正在飲茶,卻隐約聽見不遠處傳來的刀劍相撞的聲響。他将杯子放下,随即抿了抿唇,伸出手輕輕撥開了車簾,窗外的世界頓時映入了眼簾。
此時已經入冬,峨眉山腳下的山林裹上了一層晶瑩的白霜,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
日升時分,金色的日光照耀在巍峨的山間,似是要把沉睡的峨眉山喚醒。山林随即被朝霞染紅,與層層雲海相接,美得頗具氣勢。
待到馬車離山腳更近了些,言煜看清了在一方簡易的擂台上,一個白衣女子正在與一個彪頭大漢比武,擂台四周頓時圍了不少人。
那女子左手用一根竹筷穿着一塊金黃飽滿的玉米,右手持劍,在與那大漢比武的間隙還時不時地啃上幾口香甜的玉米。
大漢顯然被激怒了,随即提着大刀便向那女子砍去,那女子以守為攻,看上去腳步虛浮,下一秒卻把那大漢釘在地上,使他動彈不得。
衆人看着那大漢的狼狽模樣捧腹大笑,女子又狼吞虎咽地啃了幾口玉米,玉米随即被吃了個精光,她随手便把玉米棒扔在了一邊,一臉意猶未盡的模樣,眼神時有瘋癫。
言煜勾了勾唇,似是起了興緻,披上飛鸢早就準備好的玄色大氅便走下車去,斜斜地倚在一旁。
“這小丫頭究竟是什麼來曆?竟這般厲害!”人群中一個個子不高的男人忍不住問。
“好像是被峨眉掌門撿來的小弟子吧。不過……”一旁男人的聲音低了下去,“聽說是個瘋子,還是個連峨眉掌門都打不過的瘋子。”
那個子不高的男人一臉詫異,等到再看那女子之時眼裡便再無半分輕慢的神色。
“沒意思,不玩了!”女子撅着嘴,向台下掃視了一圈,轉身就要走,卻被一個衣着華麗的青年男子拉住了小臂。
“瘋子,本少爺和你比!”
“哦!有玉米嗎?”女子用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他,随即下意識地砸吧了一下嘴。
“放心!玉米管夠!”
男子的聲音沉沉的,落入衆人耳中,卻多了幾分輕佻的意味,然而卻沒有人敢為了這個瘋子得罪孫家的大少爺。
衆人皆知,孫家在峨眉一帶可以說是地頭蛇的存在,不僅有着萬貫家财,勢力更是不可小觑。
而這位孫家大少爺孫宏允又是孫家年輕一代之中僅有的男丁,故而從小就被寵上了天,嚣張跋扈慣了。
此人性情頑劣,吃喝嫖賭那是樣樣都沾,禍害了不少姑娘!今日看來,這瘋子姑娘隻怕是也要遭殃喽!衆人心知肚明,卻也不敢吱聲,隻是心中為這個武學奇才暗暗惋惜。
那白衣女子卻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異樣,轉過身去癡癡地笑着,一雙眼睛晶瑩透亮,令人見了忍不住多看幾眼:“好啊!”
然而下一秒,她便拔劍而起,雖着一身素衣,卻是氣勢如虹。
她的劍速度極快,且劍走偏鋒,有那麼一瞬間,言煜竟覺得自己又看見了她,一如當初她将孤雲平天的招式逆轉使出。
他的心一時間跳得很快,仿佛下一刻便會從身體之中迸出。他的右手微微攥緊,矜貴的鳳眼深處仿佛凝了一層薄霧,令人看不清楚情緒,實則已是暗流湧動。
明明是極為陌生的眉眼,明明是看上去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他卻似乎能隐隐感受到那副陌生面容之下掩蓋着的,熟悉的氣息。
隻見那富家子弟還沒反應過來,白衣女子便已經站在他身前不足一尺之處,手持長劍向他刺去。
孫宏允側身躲避,卻遇上對方步步緊逼,模樣很是狼狽。然而沒過多久,孫宏允便發現,他完全接不住對方的劍招。
每次當他覺得自己要被挑下擂台之時,他又發現對方好像真的有點瘋癫,每次都收了攻勢,讓他起了身,但沒過多久便又讓他陷入了死局,好像在耍他玩似的。
孫宏允第一次在衆人面前如此顔面盡失,很快紅了眼。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看上去人畜無害的白衣女子,心裡恨不得讓其死無葬身之地。
白衣女子卻好像絲毫沒有感受到對方眼眸深處的惡意,憨笑着耍劍而去。
另一旁,言煜也在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隻見她身輕如燕,反手持劍,劍行似燕飛,劍落如風停,随後劍指對手,整套劍招下來如行雲流水,顯然是峨眉派的白眉劍法。
然而正當衆人眼睜睜地看着那女子劍指富家子弟,讓他動彈不得,背後泛起一陣冷汗之時,那女子卻驟然之間沒了剛才的神情。
她的手腕一松,手中的劍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她望着面前冷汗直流,吓得夠嗆的男子,慢悠悠地繞了一圈,歪了歪頭,似是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溫言道:“你沒事吧?”
孫宏允方才吃了大虧,見她伸出手來直接驚慌無措地向後退了好幾步,差點踉跄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然而他的後背蹭在粗糙的欄杆上,也是沒好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