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兩邊各色攤位上琳琅滿目,她見着糖葫蘆也新鮮,見着糖人也喜歡。
見着路上行人歡樂熱鬧的模樣,心底更是說不出的高興。
“吃糖葫蘆嗎?”
周世臣低聲問着,不等喬惟回應,身體已經朝攤位走去,被喬惟忙拉住。
“那是孩子吃的東西,我都多大了……”
雖說她孩子時是沒吃過這些。
他們這樣的人一應吃穿用度都無比慎重。
而幼時父母生怕她在宮中惹禍,又頂着個欺君的秘密,便教她喜怒不形于色,不對萬物生欲。
故而縱是好奇歡喜,喬惟也一直維持面上不動聲色,至多多看兩眼。
眼下還有一件要緊事。
喬惟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長歎一聲——
從沒這麼愁銀子過。
可讓周世臣掏錢給她買糖葫蘆,怎麼聽都有些奇怪。
周世臣感受到袖擺的牽扯回過頭,他身量高,與她并站在一起要低下頭才能對上視線。
就這麼沉默片刻,周世臣忽然道:你等我一下。”
喬惟怔怔站在原地,就見周世臣高大的背影在人群中穿梭,沒過多久又竄了出來。
手中那種兩副面具。
“這是……”
周世臣遞給她,輕聲道:“戴上吧。”
說罷,似乎怕她仍有顧慮,他便率先将自己手上的面具戴上。
半面面具遮住他的下半張臉,藍色波浪般的框延伸至他那雙慣冷厲的眉眼下,卻又因着氛圍平添幾分柔和。
再配上他今日的衣着,喬惟忽笑着打趣道:“記得世臣曾是最不喜歡京中世家子弟的打扮做派。”
“可我今日一見,怎麼覺得的世臣比他們還多幾分貴氣呢?”
“那你喜歡嗎?”
周世臣目光灼灼,幾乎是脫口而出。
等話音落了,他才後知後覺自己說出多羞人的話,頰邊又燙了起來。
“……我随口一說。”
喬惟喊他“世臣”已經喊得極順口,偏他這個提出來的人還無法從善如流的适應,仍像捧着上天恩賜般小心翼翼。
更不敢再奢望她更多施舍。
喬惟聞言,将手中面具戴上。
“喜歡的。”
面具遮住喬惟溫雅柔和的輪廓,隻露出那雙透着狡黠的柳葉眼,在燈火月光下暴露無遺。
雲挽書。
周世臣突然想起喬惟這個“複生”後提過又不怎麼用過的新名字。
若喬扶硯是她存世的假面。
那倘若以女子之身長大的喬惟,又會是如何呢?
喬惟坦誠道:“想吃糖葫蘆。”
不僅是糖葫蘆。
糖畫、糖人、簪子……連撥浪鼓這樣孩子氣的東西,最後都落進周世臣手中。
待從街頭到街尾,周世臣懷裡已經是盈盈滿滿。
喬惟是有意逗他的。
他想讓她在面具之後坦率一回,她便故意讓他見識一下“喬惟”能有多難纏。
結果做過了火,喬惟心底又難免愧疚起來:“周大人,我來拿吧。”
周世臣幾乎在喬惟伸手的瞬間偏過身子,直接将喬惟伸出的手擋住,眸光卻靜靜盯着她,翻湧着一絲……
委屈?
喬惟忙改口:“世臣。”
那抹委屈煙消雲散,周世臣搖搖頭:“我拿得動。”
喬惟對他的力氣并沒有任何質疑,但仍想幫他分擔一些:“今日叫你破費已是過意不去了,我還是拿些,咱們快去看焰火……啊!”
二人邊走邊拉扯,加上周圍人流密集,喬惟一個不慎踩中周世臣的腳,身體一歪。
失去平衡時,喬惟做好了迎接二十年來最丢人時刻的準備。
腰上倏然一道大力收攏。
喬惟忙借着力氣站穩,仰頭剛想說謝,一側頭,說話的聲音都被堵在喉頭。
人潮洶湧,卻有一人逆着人流站在不遠處。
他身着竹青錦衣,面戴雪色面具,面具上綴着赤金色,仿佛自他眼中迸出的灼灼烈焰。
恰在此時,焰火登空,漆夜如晝。
喬惟渾身血液仿佛在此刻凝滞,幻化成冰霜利刃要紮破她的皮膚,周遭一切都好似靜了下來。
四目相對,心如擂鼓。
他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