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修認出了那個人是陸野。
他握缰繩的手微微一頓。
他雖然與父母親的關系算不上親厚,但是他也不太理解,祝欣柔何必對她的親生孩子這麼刻薄。
至少對顧家來說,沒有這個必要。
陸野的父親死了,死在顧詣大選的關鍵時期,對顧家來說既是變故,也是機會。
畢竟,陸野身份尴尬,同時又是一個來自港外區的、父母都是Beta的少年人。
衆所周知,Beta和Beta生不出第二種性别。平民Beta,在藍星議會裡是一種非常顯眼的政治符号。
如今,顧家大方寬容地接納了他,這在輿論屆是一樁美談,對一個政客來說,更是一步好棋。
這個道理顧硯修懂,他的父親更不會不明白。
正如當年,顧硯修的父親娶了祝欣柔,就是因為陸成風案和beta運動攪在了一起。
她是案件裡的受害人,顧詣第一時間為她平息風波,靠着這樁美談擊敗了商業對手。
對于如今的顧家來說,就算多養十個孩子,都不算什麼事。
更沒必要在這種小事上難為誰。
眼看着陸野停在那座别墅面前,顧硯修也驅策缰繩,讓青霜緩緩停下來。
莊園的别墅統一用的是智能人像門鎖,陸野停在門前,扭動了幾下門把手,大門都沒開。
看來祝欣柔也沒給他錄入人像。
那正好了。顧硯修轉頭,示意馬場邊的傭人過來。
讓他去跟阿爾伯特說一聲,給陸野換一棟房子,免得林中的野狐猞猁傷到了他,再被媒體如何揣測攻讦。
傭人一路小跑到了顧硯修的馬前:“少爺,請問有什麼吩咐?”
顧硯修朝着陸野房子的方向示意了一眼。
然後他就看見,陸野打不開房門,單肩背着背包從門前走開了。
他直接走到廊下的落地窗前,利落地一個肘擊。
顧硯修:“……”
落地窗玻璃碎了一地,陸野躬身擡腿,很自然地跨過一地殘渣,進屋去了。
傭人還順着顧硯修的視線張望:“少爺,那邊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進了個強盜。
顧硯修沉默片刻,搖搖頭:“沒事了。”
看來擔心陸野的安危,純屬多餘。
以陸野破窗而入的身手,他更應該擔心的,估計是森林裡那幾隻猞猁的安全。
——
一直到第二天清早,顧硯修去上學,都沒再見過陸野。
他記得父親提過,陸野現在也在讀高中,搬來港内之後,會讓他轉學到凱納一中。
學校在港内區的繁華地段,從顧氏莊園過去會有很長一段公路穿過森林,隻能坐車。
顧硯修上車時,開車的李叔笑眯眯地說:“夫人給陸少爺安排好了車子,我就先送您去學校。”
顧硯修嗯了一聲,低頭打開通訊器。
學校已經把開學典禮的流程發給了他,他昨天準備了演講稿件,需要在路上整理一下。
初秋的清晨陽光正好,藍色的光屏懸停在顧硯修面前,樹影穿過搖下的車窗,落在他的眉宇間。
他認真地翻閱着稿件,并沒注意到,在不遠處來往忙碌的傭人中間,一雙生冷的眼睛靜默擡起,正好看向他的側臉。
——
私立高中定制的三件套西服并不适合所有人,就像這裡澄淨得離譜的空氣,和陌生的草木與鳥鳴。
陸野坐在一輛小型貨車上,校服不合身,袖口短了一截。
他像個被放在後座上的貨物,安靜卻有點礙事,旁邊的傭人來來往往,正在往卡車上搬運冷凍箱。
這就是祝欣柔安排給他的車子。
對祝欣柔來說,她在顧家的身份太尴尬了,連阿爾伯特那個老奴才都不太尊重她。
尤其是最近,她走到哪兒都覺得有傭人在她背後議論,說她是個飛上枝頭的Beta,現在又弄來了一個和下等Beta生的拖油瓶,簡直是笑柄。
所以,她不想為了陸野浪費任何資源。
這輛買菜車每天早晨都會下山采購,正好能捎帶上陸野。
祝欣柔都沒跟阿爾伯特說,和管采購的司機打了個招呼,就算把這事解決了。
弄得傭人們怨聲載道。
“去凱納一中根本就不順路呀!”
傭人一邊搬箱子,一邊抱怨,聲音透過車窗,傳到了陸野的耳朵裡。
“就是啊。我們采購的時間總共隻有兩個小時,去學校門口繞一圈,就要浪費掉一半的時間。”
“夫人怎麼不去和阿爾伯特先生說?一輛車而已。”
車窗裡,陸野像沒聽到,眼神從卡車駕駛艙的結構移開,漠然一擡,正好看見窗外緩緩駛離的轎車。
锃亮的黑色豪華轎車,安裝着藍星最先進的内燃機和制動器。
這樣的車,陸野小時候見過,八歲時還拆過一輛同款的發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