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在凄清的暮色裡,卻像一陣陣喪鐘。
“嘎吱——”一直不為所動的門突然有了松動,破開了一條縫。
原本心如死灰的天彧士兵忽然看到了希望,拼盡全力,撞擊城門,連續十下,城門轟然而開。
城内的火光通過兩扇門扉間的縫隙傾瀉而下,天彧的人們看見了希望,同時,也在火光中看到了一個人影。
他們不認識,是一個女子,身披天彧的黑色軍旗,上面用金絲繡着兩個北天彧的古老文字,他們也不認識。
那是“天彧”兩個字。
那女子笑着迎接破門而入的天彧士兵,一道利箭卻突然自她背後将她洞穿,再看去,她背後已紮着數十隻利箭,箭箭穿心,血染青衣。
可不過一瞬,天彧的士兵眼裡不再有那女子,隻看到城門之後金燦燦的活下去的希望,數輛戰車就這樣齊整整開過,将一切盡數碾在齒輪之下。
孟若漁跟着戰車攻入城内,接着城牆上的火光,她猝然看到一抹黑色,像極了鳳羲阿姐在北羌東宮整夜整夜繡的那塊綢緞,隻是血污塵泥沾了一片,難辨原貌。
她又細看了一眼,瞬間雙眼血紅,一聲厲吼悲鳴自肺腑而出:“鳳羲姐姐——姐姐——”
她逆着人流跑回去,她拼命嘶吼,可一切都被硝煙遮蓋,一切都被厮殺聲吞沒。她被人撞倒在地,一隻隻腳眼見落在她身上,忽然她被狄塵拉起,抱在懷裡。
“放開我——放開,那是鳳羲姐姐,我要去找她——”
“小漁——”
“我要去找鳳羲姐姐——放開我——”孟若漁眼前隻有倒在血泊中的鳳羲,理智早已斷了線。
“小漁——我看到了——我和你一樣!但你要記得,阿姐為什麼舍命為我們打開城門!”狄塵用手遮住孟若漁的眼,對她說道。
“等我們攻下桓肅,再來給阿姐收屍。”
孟若漁的臉頰上滴落冰冷的東西,她意識到那是狄塵藏不住的眼淚,她哆嗦着冷靜下來。
狄塵松開手,孟若漁雙眼含着淚,又回望一眼,死咬的唇流下殷紅的血。她終是抹幹眼淚,目光決絕,舉兵而上。
孟若漁沒看到,那兒,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在萬軍叢中逆流而行,跌跌撞撞跑向城門處。
那是瞿泾川,他走得艱難,烏泱泱的洪流中,他好像一道無根的蘆葦,風一吹便不知所蹤。
一夜兵變,黎明時,天彧的黑棋飄揚在桓肅城頭,駐紮在桓肅城外的北羌殘軍,不敢再輕舉妄動,他們并不清楚皇城内的情況,他們的大王又是否還活着,他們需要審時度勢,再做打算。
東瑤一族的皇宮内,東瑤烏木被綁了跪在殿前,宮中其他皇子妃嫔也都被囚禁各宮。
“北羌王,我天彧的大軍以及殺到了你們的皇城,若你俯首稱臣,歸還二十一年前侵占的天彧疆土,退居漠北,發誓再不進犯,可留你們一組性命,你看如何?”
北羌王閉目坐在王座上,卷曲狂放的卷發已生了很多銀絲,他身形高大,自成一派王者風範,卻為當時枭雄,可惜衆叛親離,年老不足以謀,終成了敗将。
“我大羌若亡,我亦不會苟活,小兒莫要多言。”北羌王緩緩擡眸看了狄塵一眼,眼中全無懼意。
狄塵不欲糾纏,擺手下令:“帶下去,東瑤一組盡數囚于天牢,嚴加看守!”
狄塵整頓好桓肅城内的各方勢力,收歸了諸多降兵,他安排好城防,四處奔走處理妥當,已是入夜時分,便命士兵們暫且休養生息,等待時機,重回天彧。
狄塵忙完軍務,四處尋找孟若漁,最後在後園的泉邊看到了她。
孟若漁正守着鳳羲的屍首,為她輕輕擦洗。
“瞿大哥護下了鳳羲姐姐完整的屍身,但他因馬蹄踩踏受了重傷,我已經找人為他看過傷,這會他已經睡了。”
狄塵看着她沒有言語,靜靜聽着她說話。
“我要帶鳳羲姐姐回天彧安葬,這裡不是她的家。”
“好。”
“狄塵,我們誰都不要再死了,好嗎?你,瞿大哥,李玦兄,阿勇,流蘇姐姐,王爺,無鳴先生……你們都不要有事好不好?”孟若漁說着說着,聲音已經哽咽,眼淚落在鳳羲的手上,又被她小心翼翼地擦拭幹淨。
“好。”
“不要騙我。”
“不騙你,去睡吧,我将阿姐安頓好。”
狄塵将孟若漁送到房間,臨走,他緩緩開口:“小漁,是瞿泾川害死了晏清。”
聞言,孟若漁推開房門的手驟然攥緊,她擡眸看向狄塵:“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的?”
孟若漁拿出在鳳羲身上找到的血書:“這是姐姐的遺言,她說東瑤烏木早已告訴她,瞿大哥害死了晏清,并且甘願效命于張未幾。這一切都因為她脫軌,若回不到當初,她願用一死,換天彧勝利。”
“什麼回天彧?阿姐現在都死了。”孟若漁含着淚,笑起來,“鳳羲阿姐都死了,死在異鄉,瞿大哥不過是自作聰明的情深!”
“若漁……”狄塵看着雙眼血紅,有些失控的孟若漁,一陣心痛。
他抱起孟若漁,将她放在榻上,遮住她的眼睛,輕聲安撫,“你累了,去睡吧,不要怕,我守着你。”
孟若漁沉沉睡去,狄塵一直坐守在燈下,三更時,門扉被人敲響。
“殿下,有要事禀告。”李玦因軍務,來找狄塵。
狄塵看了一眼床上的孟若漁,壓低聲音,差了士兵守着,和李玦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