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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六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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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梅花杯中斟滿酒遞給他。這個杯子很别緻,為一個尊貴的江南客人走時送我,是陪葬在他墓中最名貴的一樣東西。那位客人在我這坐了幾個月,等到了将他屍首挖出的盜墓賊。起初我是不敢收的,畢竟活着的時候也沒見過這種價值連城的東西,不過他說就當這是我許多年來陪他飲酒的謝禮,反正金錢财寶之于他而言稀松平常。我将東西收藏在店裡,範無救倒是眼尖,偏要用它喝酒,時間久了,我也懶得和他争執。現在這杯子似乎開始變成他的專用,他不來我便不舍得再給旁人用。

他飲下一杯酒,悶悶道:“哥哥,你說這個人到底去哪了,怎會到處都尋他不到,超過期限足有二十餘年了。”無救這日清晨進店,一身疲憊,把酒當茶喝,口中還在盤算一些久拖未決的工作。召回測淩,現下名單上隻剩最後一個沒有勾回來的魂——于廣。無救很是費解,難道會有這麼蹊跷的事,這位的魂也讓人鎖起來了不成?上次測淩的事一出,黑白無常立馬入夢警告各路術士切莫再助纣為虐作傷天害理之事,想來應該再不會有人有那麼大的膽子。

“原來是尋不到魂魄在外忙碌,”我小聲嘀咕。

“低聲說什麼呢?”範無救湊臉過來。

沒什麼。你作什麼我才不關心。

“隻剩那個地方了,今夜咱們就申請法令,去那裡看看。”謝必安其實早就想到了那裡,隻是那個地方有天光庇佑,真龍護體,他們是陰差,難以近身。現在四處尋不到,隻能請求元君給他們一些蔽體的法器,進去一探究竟。

無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首肯必安的想法,手上也沒閑着,将懷中一個小瓶遞給我,是他走遍三界新找回的眼淚。我将他們倒出,無一例外的,全都流走。

眼見自己多日心血毫無用處,與哥哥探讨追魂索魄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目光失落的看向我。

“怎麼,舍不得?”明明是我面臨着魂飛魄散,卻要反過來安慰他。

“這小子可不是......”謝必安想要搶先回答我的問題,但是剛開口就被範無救捂住了嘴,一邊死命使眼色,一邊把他哥往店外托。

看着他們倆的背影,我發覺自己現在居然有點留戀這裡。

今夜的風格外涼,黑白無常撐着一頂華蓋來到王宮門前。不錯,人間最得天地庇護的地方隻有這了。宮門上肉眼不可見的地方,被法力最高的術士們寫滿了符咒,陰差路過也要思量思量。祭出華蓋升到空中,遮住兩人身影。過了這道門,裡面到處是更厲害的,踏出華蓋半步都有可能神形俱損,黑白二人深吸一口氣,踏進門去。

所謂華蓋,形似八角大傘,每角蕨手吊小幡,内雕寶華靈鳥,若是鬼怪用于遮蔽,則如遁形,諸神佛皆不可傷,若是神仙使用,則是能開天辟地的法器。黑無常挑眉擡頭瞅了瞅這好東西,白無常立馬咳了咳,正聲道:“可不能打這東西的主意”。無救撇撇嘴,“我隻是覺得兩個大男人同撐一把傘,有些怪異”,白無常反問:“怎麼,嫌哥哥擠?”黑無常點頭,确實有點。

更令範無救感到怪異的是連陰差都進不來的地方,怎會有鬼魂能遊蕩至此,或許他早就被這一道道的符咒消化的連煙都不剩了。兩人走過前幾院,都沒有任何鬼魅的影蹤,不愧是皇家禁地。

行至議政苑,乾坤棍頂端的寶石發出耀眼的光。難道在這?兩人仔細看了一遍,院内燈火熄滅,隻有幾個戍值的侍衛,腰中佩劍,身上穿甲,有的來回走動有的守在門前,似乎沒有什麼異樣。陰差當差,也是個謹慎的活,若是找錯抓了活人,那可是會被懲罰的。範無救與謝必安疑惑對視,表示實在沒看懂乾坤棍的所謂提示。

“哥,那個人”,無救手指向東北方。二人瞬間恍然大悟。守門的侍衛,應當面朝外以便觀察才對,但他卻是面朝裡而且一動不動,這不是個活人!還有他腰間的劍,散發着極重的殺氣,上面至少沾過上萬人的血。這魂魄能進入這裡而沒有被打的化為煙塵,大抵也是因為這隻劍,上面的血色足以和内廷的符咒抗衡。

謝必安走上前,問道:“于廣?”

魂魄紋絲未動。謝必安拿出無常名冊,金光流動,錯不了。乾坤棍墨綠的寶石對準天靈,靈光籠罩,卻不想這人并沒有接受指引的意思,寶劍上血色絲絲縷縷将靈光打落在地,一陣血腥撲鼻。

“不好,哥哥,他癡魔了!”範無救大喊一聲。于廣的魂魄随這聲轉過了身,一雙深淵一般漆黑的眼睛,臉上密密麻麻布滿傷痕,嘴唇青紫,口張不開也合不上,呼出難聞的氣味。說癡魔都是美化,于廣隻是被執念困住,失去了理智,如果他還活着,人間通俗的說法是,傻了。

魂雖然癡傻,但是身體的本能還在,幾十年沙場征戰的本事還在。抽劍之快,讓謝必安猝不及防,乾坤棍和劍碰撞,發現巨大的聲響,渾厚的内力震的謝必安往後傾斜,眼看半個身子都要倒在華蓋外頭。無救見狀,立馬伸腿,筆直的擔在必安腰間,必安借力晃了兩晃,才定住身,往後一瞧,無救的腿已然暴露在華蓋之外,像是雷擊枯木一樣瞬間灼燒。

“無救!”謝必安将所有咒都念過一遍,才勉強維持住無救的陰軀,歎一口氣,“不想這将軍去世這麼久功力絲毫未減”。

“咱們困于華蓋之下,不能用蠻力”,這一晃,範無救發現了自己請的法器并不好,摳門元君,讓人幹活又不給趁手的工具,巧男也難為無米之炊啊。他眼珠一轉,拿出手中的名冊仔細翻翻,會心一笑,取巧這事,他黑無常是一定要拔頭籌的。

無救念咒,迷了于廣的眼,清清嗓子,喚了聲:“阿爺”。

阿爺,幾十年沒有人這樣叫過他了,于廣腦中暴風呼嘯一般回想起了以往的情景,像小猴子一樣沖着他笑的敢兒,桌上的糖油果子,中箭的陸北,伏在茶樹前咽氣的妻子......眉下的窟窿中恍然流出一滴淚,那柄劍掉在地上。

謝必安趕忙将乾坤棍一伸,将于廣帶入了華蓋之下。

三個大男人打傘,更擠了。

皇宮内院的符咒,不是一般術士能比,範無救的腿傷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厲害的多,剛回到黃泉,便失去了知覺,跪倒在我的門口。必安将他扶上床時,他已經意識含糊,出了一身冷汗,雙手緊緊握住我的手,灼傷幾乎蔓延整條右腿。

“含青,我有個不情之請”,謝必安憂心之極,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上次你觸碰小鬼病倒的時候,無救為了救你,将身上的千年人參精送入了你體内,不知能不能拿出來救個急,我去拿了藥,一定還你。”

人參精?原來上次喂我吃藥的是他。

當然,本就是人家的東西。不過,“能不能勞煩你先出去一下。”

謝必安二話不說,消失遁隐。我俯下腰,将自己的唇對上範無救的唇,輕輕一吹,藥丸滾進了他的肚裡。我模仿的能力很不錯。千年人參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剛一入口,範無救便舒出一口長氣,看來是保住了魂魄。我剛想起身,不想一個更熱的唇襲了上來,夾雜着溫熱的氣息和纏綿的眷戀,舌尖的觸碰一下下拂動我的心髒,來不及分辨,暗流翻湧,我完全失去了擡起頭來的勇氣。

“含青,我拿了......”不偏不倚,謝必安在這種時刻拿着大包小包的東西沖了進來。

“你别誤會,我這是在給他療傷”,我趕忙起身解釋。

謝必安停滞了片刻,表現出在短時間内受到兩次沖擊的驚訝。聽到我解釋,或許是回過神來或許是相信了我的話,趕忙将一大堆東西全都拿過來,什麼天山雪蓮,萬年靈芝全往範無救肚子裡塞,腿上敷比铠甲還厚的七仙草。謝必安果然很寶貝這個弟弟,為了無救的腿,不知上哪讨了這麼些好東西。

有人疼的鬼差,命總不會丢。諸多仙草下肚,範無救嘴角勾了勾,像是他慣常挂在臉上的壞笑,眼卻不曾睜開。

接連幾日謝必安又塞了不計數的仙丹給他,範無救總算偶爾也願意睜眼和我鬥鬥嘴。一時半刻也還是下不得床,黑白無常的活計都要由白無常一個人代勞,黑無常隻負責在我店裡休養生息。

他清醒後見我竟是一臉坦然,似乎并不記得自己在病中的作為。我來換藥,他雙手一攤往後一靠,懶洋洋的問:“含青,我還是很好奇,那時候在自然茶館的到底是誰?”

我手一顫,回答:“百花妖”。

範無救用食指敲敲床沿,輕而易舉的找到了我答案的破綻,“但是,百花妖,不喜歡男人。”

你知道還日日纏着我問?“對,所以才可以趁你色心大發的時候殺掉你。”我有時恨不能直截了當的告訴他,我騙了你,還偷了你的東西,要打要罰都痛快些,這樣懸劍在頭,怪讓人憋屈。

“你怎麼知道我遇到百花妖時色心大起?”無救盯着我的眼睛,身體向前傾,松垮披在肩上的衣物一滑,露出胸口的一顆小痣。

壞了,嘴快一步!“猜的,”我盡力掩飾,眼睛偷偷瞟向他手中的鞭子,這東西的厲害我初識便領略過。

“好吧,改天你想說的時候告訴我。”範無救靠近,貼在我耳邊低語。

有時候他真讓人捉摸不透,但好像越是這樣捉摸不透,越是讓人不住猜想。

五更天過,謝必安準時出現在店裡,手裡還是摞的比人高的靈丹妙藥,範無救被各色補品吃的肝火旺盛,看到哥哥進門,一下滑進被裡裝睡。謝必安走到床前,将被子蓋好,仔細觀察了傷口,确認他确有好轉才輕輕關上門走出來,從袖口拿出一卷畫和一串糖油果子,樓下是和小鬼們大打出手的于廣。

“這是用來做什麼?”我停下為無救作早羹的手,問必安。

謝必安說,這些都屬于于将軍的故人,人間醫書說癔症病患多看看熟悉的事物,有助于恢複神智,若是以這癡癡傻傻的樣子投胎,老将軍下一世便隻能做個癡傻的孩童了,“我想等他心智恢複再送他上路”,這是必安成佛般的心性,他平等的待所有魂魄好,無論是我,還是于廣将軍,我愈發覺得,他生前肯定是唐僧。

于廣拿起糖油果子,咬了一口,沒有牙的唇齒間滿是糯米和紅糖。我和謝必安站在一旁仔細觀察,表情好像沒有變化,或者說,這張臉想觀察出變化也難。眼看他将一整串都塞進口中,被噎的伸脖子,我立馬上前終止這場試驗,這要是一嚼不嚼的囫囵吞下去,要出鬼命的。

然而就在我伸手進他口中摳食物的一刻,于廣突然哭了。一個老人,坐在我破敗的店裡,口中含着咬不動的食物,場面從滑稽變的悲涼。我好像明白了為什麼文人的詩中總寫老淚縱橫,因為歲月在臉上行兇,淚水從眼眶到落地這段路像極了在翻山越嶺,翻過老人臉上縱橫交錯的皺褶。

他吐出糖油果子,緩緩說出一句“敢兒,對不起”。

于敢的事我們在四公主那略聽得一二,他一生都在尋求被認可,被四公主認可,被帝王認可,被于家軍的将士們認可,想來歸根結底,他想被阿爺認可。他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或許于廣将軍隻要簡單的說上一句敢兒你做的很好,就可以驅趕他心中的許多不安與自卑,可是沒有,後來他不斷的想證明自己,直到走上了一條遠路。

謝必安見狀,又将手中的畫也遞了上來。那幅畫很特别,似乎不是一張繪畫的紙,粗糙結實,到有些像糊窗戶用的窗紙。畫的内容更是特别,畫中人雖拿着梳子打理及腰長發,面龐秀氣有餘卻有雙男子的眉眼,一時竟叫人辨不出性别。

于廣拿起畫,哭的更兇了。

畫上是一個很重要的人,他叫陸北,是隔壁家的翩翩公子,是他四十餘年的摯交,是,戰死沙場的陸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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