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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 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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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倚在樓外站着,看着黃泉路上來來往往的人,生生死死,如此短暫,他們随着謝必安緩緩往前,莺時會為每個人熬一鍋湯,經過的人都誇她腳下的牡丹人間罕見。過了這麼多時日,始終沒有見到我要等的人。我偶爾會僥幸的想,他或許還活着,不是我錯過。

範無救今日押着的,是一隻形似孩童的怪物。我忍不住好奇上前,這裡的生活實在乏味,每日觀賞那些奇奇怪怪的妖精鬼怪成了我唯一的樂趣。她的身體短小,長着青苔似的斑迹,表皮滲着粘稠液體,手腳很長,爪子鋒利,最有趣的是眼眶中那雙貓眼,茶色的眸子烏黑的瞳仁,比貓身上的更好看。

“這是哪一種?”我問無救。

“餐屍,就是吃屍體的鬼”。無救簡短的回答,熾焰的鞭子還纏在小鬼身上。

“啊?”我頓時為問出這個問題而後了悔,覺得身上寒意頓生,胃裡翻江倒海。

“你可記得百花剜去了一個稚子的眼珠,喏,就是眼前這個,魂魄怨氣太深,搶了貓的眼珠變成厲鬼。”黑無常津津有味的向我講述這小鬼的來路。

原來是那個孩子,他不會想到,自己的眼珠就藏在受人供奉的花神廟裡。我低頭,發現她尾巴中卷着一截小東西,看不大清具體形狀,大概是誰的骨頭?惡心的情緒再次翻湧,不由我再往下想。

百花樓不再吸收亡魂精魄,日漸陳舊,落磚掉漆是常有的事,我的身子也随之越來越虛弱,此刻受妖氣侵襲隻覺通體發熱眼前發黑。

這感覺并不陌生,我短暫的人生大緻大多時間都是在這種病痛中度過。那時候我隻是不受待見的樂師,還是個瞎眼的盲人,靠一把琴讨生活,不過因為他,我倒沒覺着特别凄苦。現在他不在,我對這感覺忽而産生了些許的恐懼,似乎在眩暈中看到餐屍小鬼趴在腐屍上大快朵頤,它呲着牙發出低吼,好像要将我一同吃掉。

驚恐使我的手腳漸漸失去知覺,在紛雜的聲響中徹底昏厥。

紛繁往事眼前過,似有人刺破雲霧款款而來,修長的手将我的頭托放在胸口,一顆藥丸遞到我嘴邊。好生熟悉的場面,二十年裡,每一次,他都這樣給我喂藥,眼角的熱淚滾落出來,喉中哽咽出兩個字:“别走。”

溫軟的唇,帶一點冷的鼻息,對上我的唇,将藥丸送入口,輕輕一吹,藥丸連滾帶爬的掉進腹中。我的腦中似有有電閃雷鳴劇痛,極力的想睜開眼睛,想看到他的臉,但越是努力卻越是昏沉。

别走,别再留我一個人……

再睜開眼已是三日之後,黑白無常齊齊站在我的床頭,要不是已經死了,這場面足以吓破我的膽。我哭着從床上滾下來,抓住範無救的衣角,問他,“我等的人來了,他來給我喂藥了,對嗎?”

無救蹲下身将我抱回床上,動作很輕,連呼吸也很輕,替我拭去淚水,“讓你失望了”。

不是他?原來癡念成狂會産生幻覺。我收起眼淚,“沒關系,我可以再等。”

必安意味深長的對天長歎:“執念太深,終是苦果。”

打破僅存的幻想比從沒出現希望更讓人難受。我拖着病體下床找酒,百花蜜釀,痛極的時候就變成了藥。倒酒的一瞬,我發現擺滿酒杯的桌上多出一小節東西,渾身又發起冷來,“這是……餐屍尾巴卷着的那根……人手指?”

必安手中無常名冊閃動,他幻出一杯參茶,換掉我的酒,“不錯,百花樓,馬上有客到。”

他話音未落,百花樓便迎來了第一位客人,準确的說,是第一堆客人。那些被分割成塊的肢體推着一個腦袋攤在我的門前。很好,吓得我再次背過了氣。

強打精神再次睜開眼,謝必安已将破碎的魂魄拼接的七七八八,能看出來,這是一個飽經風霜的老人,身材修長,面容消瘦。還好餐屍隻消化了他的内髒,拼起來勉強看的出人形,四肢用法術勉強粘合在一起,落在我桌上的手指也被裝了回去,整個魂不大能活動,被必安擺在凳上,像是摔爛的木偶。

我全程低着頭不敢直視,範無救在一旁無情的嘲笑,這點場面就吓破膽,以後還有的是更可怖的。

哎,誰叫困住我的地方是地府呢。

對面的中年人魂魄凝聚,打斷我想逃的心情,開口介紹自己,“嶽山蘇子規。”

蘇子規?我着實吃了一驚,準備開溜的腳擡起又落下,猛地擡頭:“您說,嶽山五傑之一的蘇子規?”

中年人的頭轉不得,隻極力将眼睛看向我,“怎麼,姑娘也知我嶽山學子?”

當然,我問:“先生可記得韓仲?”

蘇先生用力眨眼,“當年在山上,我喚他琴癡。”

我為先生斟滿一杯百花蜜釀,“那就對了,照輩分,我該稱您一聲師叔。”

嶽山同門師兄弟各有所長,師父習得一首好琴藝,科考的資質卻不如五傑,衆人下山後隻有他選擇留在山上,我是他最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弟子。

嶽山五傑,如此遙遠的故事,那時的他們還是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還對這個世間充滿期待。

嶽山書院,大益全國最有名氣的書院,嶽山五傑,書院中才情最為超群的五個人。蘇子規善文,一說可三步之内提筆成文,另說是書法蒼勁筆走遊龍。白介臣善禮樂,天下音律無不通曉,吉兇嘉賓了然于胸。杜詹善畫,傳聞蘇生行文他即提筆,文終畫成,山水花鳥,喻情于景,分毫不差。賀安甫善詩,用筆奇絕冷豔,用情慨然涕下。李鑄善術,即得算術經法更懂天文曆法。都說君子當習六藝,那麼在益國,六藝當看五傑。

嶽山書院,因位于嶽山而得名,于曲徑拾級而上經竹林桃林後即可見一青磚白牆的院落,上有一小匾,行草寫着“嶽山書院”四個小字,周圍少有人過往,清淨幽僻,是個讀書的好地方。

這裡院落雖小,卻有益國最神秘的老師,無人知其姓名,隻知經其教習必學有所成,但收徒的條件極為苛刻,即使家财萬貫亦或達官顯貴,不合條件的一概不收。教過的門生但凡出了書院,便不得再說半句相識,不得透露老師半句信息,許多求學的學子輾轉拜谒多人,多數連這位先生半面都不得見。

這日是五傑這批學子學成離山之日。老師端坐于講壇之上,為每一個學生賜言。

杜詹奪下蘇子規手中的書,低聲嘀咕:“子規,你發現了嗎,老師不僅是教書育人第一流,識人之術也是一把好手。”

蘇子規拿回書繼續翻,随口搭話,“怎講?”

杜詹見他有興趣,饒有興緻的分析起來。“老師知白介臣最長禮樂,賜言便是希望他以後作興教化輔君王的賢臣,這倒也不稀奇,畢竟是我們都知道的,但是老師格外還賜給他一句話,叫他勿忘萬事之本為人。說明雖然老師很少與我們集會,但是他曉得姓白的家夥高傲且不近人情,這是教他做事留三分呢。”

蘇子規聽罷笑而不語,白兄恃才傲物,這恐怕不是老師心有顧慮,而是杜兄把自己肚子裡的微詞巧言表達出來罷了。

看到蘇子規将信将疑的表情,杜詹接着說到:“你看賀兄,脾氣那叫一個倔,認準的理八頭牛也拉不回,老師賜他以柔克剛,就是提點他不要那麼死腦筋。”

蘇子規聽到這,開始有點佩服,不是佩服老師,而是佩服杜詹,平日裡見到任何人都是一副笑臉模樣,縱使有人當面指摘他,也未有半句怨言,原來他心中對每個人都如此洞悉,将所有情緒掩藏的滴水不漏,其城府真是深不可測。

最後,作為總結,杜詹拍拍蘇子規的肩膀,“老師等下肯定會告誡你凡事多留三分心思,莫要把每個人都想的那麼好。”

然而杜詹這一次并未猜對,老師對旁人賜言說了良多,對子規卻隻淡淡說了一句多保重身體。大家都将這句無足輕重的賜語理解為老師對這位同窗不甚關心,子規卻感動的近乎落淚,一個真正關切你的人,無關乎你的成就,隻關乎你本身,老師是送給他慈父般的叮咛。

賜言結束,照例會在鐘鼎樓擺酒,一叙多年同窗之情。杜詹還跟在蘇子規身後,轉過竹林看到前方一個瘦弱的身影,是李鑄。子規喚他一同前往赴宴,卻被李鑄支支吾吾的推脫開。大家心照不宣,李家可謂是平地起高樓又頃刻付東流的典型例子,李家祖上曾出過一位李大人身居高官,隻可惜這官運就行了一輩,家道便迅速敗落,那位顯赫的李大人最後也死于非命。老師免了李鑄的學費,這一路過的還是頗為艱辛,一頓一兩銀子的飯,對他而言,着實有些奢侈。

杜詹家的境況也不甚寬裕,但是或許未經過繁華的人抵抗塵埃的心氣強些,隻要是這樣的宴會,他一定會去,不甚在意面子,而且富家子那麼多,十有九次都用不上他繳銀子。

兩人徐徐前行,到了宴會的地方,賀安甫已完成提詩一首,以群龍戲水比今日學子聚首,辭藻瑰麗言之有物,大展宏圖之心躍然紙上。見到蘇杜進門,他抱抱拳,盛情邀請子規也撰上一文。子規提筆,杜詹也提筆,二人書畫之默契,堪稱一絕,一柱香的時間,文成,周圍人齊齊拍手稱贊,如此壯麗的文章,唯有子規。

推杯換盞,同學們暢談天地,時而拟歌相喝時而開懷大笑,有人在桌上痛罵時政之弊也有人大談治國之策。子規對杜詹說,“你該再把這場面畫下來,真當是少年意氣。”杜詹拿出剛才那副遊龍戲水圖,何須另起一篇,他隻幾筆,便将剛才一幅壯闊之作改的意趣橫生。

師門中一個叫作韓仲的學子趴上來端詳,慨歎道:“五傑當道,不給平凡人活路啊。”其他人哄然大笑,不必憂心,他們做了官,我們投靠一二養家糊口足以。韓仲再歎一聲,那就希望真有一天能托幾位的福讓我也能做個宮廷琴師。

直到更深露重,大家才散了去。子規拿着一袋銀子和一壺酒,向着離學堂最遠的李鑄家走去,他知道趕考在即李兄必還缺些盤纏。子規雖也隻是小官人家,自己省一些,這資費也還能幫助一些。

走到門口,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李家門口徘徊,近前一看,是白介臣。

兩人一照面,就懂了對方是和自己一樣的來意。看介辰肩頭的露水,白兄大抵在門口遲疑好一陣了,子歸明白,不知如何開口是正常,畢竟受人饋贈是一件非常駁面子的事。他思量到,以前以為白兄這人雷厲風行,沒想到還有這般心細如發的一面。

踟蹰着敲開李家的門,李鑄果然還沒睡,桌上堆滿了天文術數的典籍。白介臣說明來意,李鑄的臉唰一下就紅了,無端接受饋贈,确實羞愧,但若要趕上今年的科考,這銀子他也無法拒絕。

子規開口:“李兄,就當是我二人在你身上投下一注,當今的算科和天文,當屬你最精,待你進去做官,歸還了這些銀兩說不定我們還能蹭你一頓好飯。”

李鑄重重點了點頭,收下所有東西,好,我定不能辜負二位的期許。三人聚在爐火前,共同舉杯,今後這天下,當由我們為它改換新顔。

此時的益國朝中正是用人之際,科考的學子一年多過一年。杜詹與子規進京,住進一家客棧,正逢趕考之時,物價飛漲,兩人隻要了一間房。子規看了看草标上的食宿價錢,心中為李鑄擔憂起來,自己微薄的贊助和白兄加在一塊,恐也難支撐他科考結束,加上李母生病,境況更是雪上加霜。

兩人付了房錢正要走,背後有人将他們叫住,杜詹回頭笑眼迎上去,“這不是小詩仙賀兄。”要是旁人,定會對這番恭維無比受用,但偏偏這人是賀安甫,一本正經的将這頭銜摘的幹幹淨淨。可轉眼,賀安甫也注意到草标上的數字,被京城食宿的天價吓了一跳。賀家是書香門第,世世代代的讀書人,但是卻都因為性情耿直,沒有做過大官,都是些文書幕僚之類,一家人才學聲名遠播,但銀子嘛,并無甚積累。杜詹一看,掏出幾個錢,問小二能再加一鋪不能。就這樣,三人便睡在了一間房内。

距科考還有半月,子規和賀兄幾乎是挑燈夜讀都還嫌不夠,隻有杜詹時常出去,會在每日晚飯的時候回來跟他們報告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三碗熱氣騰騰的鹵面剛端上桌,賀安甫端起便往嘴裡扒,若不是腹中空空惹得他讀書不下,他是斷不會浪費這個時間的。杜詹将他的碗搶下,煞有介事的說:“今日的消息,确确實實有用,你不妨一聽。”

子規看着這截然相反的兩人笑起來,他們二人能同榻而眠,也是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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