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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你我本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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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數日子,獸人們已重新投胎,如若家人仔細觀察,還能看到形似刀口的胎記,留給百花的時間不多了。跌落人間還能有兩個朋友肝膽相照,她很知足,可是另一些朋友還在等她。如果自己能早日煉成,或許莺時的病也會有回轉的餘地。

酒杯落地,摔得粉碎。“不要走,百花,你走了,莫家怎麼辦……”莫林鐘的語氣近乎哀求。

百花不解,雖然過程不甚如意,但最終莫家也算度過難關,往後的日子便看林鐘這京城第一少如何掌舵撐起這條大船了。“有機會我會回來,到那時,咱們三個小爐煮酒不醉不歸。”

“不,沒有百花蜜釀,莫家會再度成為李大人的盤中之餐”,林鐘走過來,帶着酒氣的呼吸散發溫熱。

百花無奈笑笑,捏了捏林鐘的肩,摸出一把刻着梵文的匕首,“喏,别老怕這個怕那個,送你一把匕首,爹說壯膽管用的很”。

莫林鐘打掉匕首,“你不是我,你不懂,至少……把百花蜜釀的方子留下。”

神仙之術,哪來的方子,“這酒沒有方子”,百花給不出。

“沒有這酒,君王不會再看莫家一眼,京城酒市又擺滿金不換。你不是說,咱們三個要同進退,交出一個方子有何難,我買下來,出重金買下來還不行嗎。”莫林鐘眼中現出往日從未有的神情,迷離,恍惚,交織着欲望和貪婪。

原來,林鐘舍不下的不是自己這個朋友,而是百花蜜釀,抑或說是百花蜜釀帶給莫家的聲名……百花仿佛感到有人照頭給了她一悶棍。回想種種,她咬牙問:“那日李大人說二選一,你未講完的話,是選莫家不是我,對嗎?”

莫林鐘啞言。莫家人,酒在人在,酒亡家亡,他不能丢,不能背叛祖宗。

看他這副神情,百花都懂了,案幾旁無聲無息的莺時還是笑着,宛如一個靜默的花瓶,百花頭一次覺得她也陌生的很。莫家兄妹,你們博取同情誘我以命相博,原來不過是利用?朋友,生死之交,竟都是我自作多情。

百花隻覺周圍昏暗讓她胸口發悶,無心再言,步伐踉跄着跌跌撞撞往門外走,耳邊響起一位故人的“說笑”。天上那久開不敗的梨花說,世上沒有比百花更好騙的,如果有,那定是另一個百花。她手撫紅裙衣角,牡丹繡的真好,從頭至尾,像真的一樣。

不許走!林鐘撲上來,“留在莫家不好嗎……”帶着雄性動物的喘息,膝抵在百花身側,他用自己的唇堵住百花的唇。

百花手指劃破林鐘俊美的臉,留下四條血印,“莫林鐘,你喝醉了。”

“我清醒的很!”林鐘聲嘶力竭。隻要你是我的人,你的酒也永遠屬于莫家。“我會好好對你,比從前更好。你問問街上哪個女子不是做夢都想嫁我為妻。”他一步一步侵襲而來,羅裙的衣帶解開。窗外風聲呼嘯,窗内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百花的衣裳,連貼身的肚兜也被褪去,莫林鐘按住她的雙手,發了狂一般洶湧肆意,任憑她怎麼抵抗,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百年前的宿命再次上演,欺淩百花的角色從一個神變成一個人,隻是彼時她尚有力氣反抗,此時,沒有了神力和獸人,她隻能在一個男人□□,恥辱又無用的掙紮。

牆角莺時的世界靜默一片,她腦海中還在刻畫三個人歡度佳節的情形,笑問怎麼不倒茶。沒有動靜,又問百花可是起舞。

“那我為你伴歌,”莺時歌聲袅袅,清澈婉轉,幹淨的纖塵不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歌聲起落,撕裂的疼痛、内心的羞恥全都湧上百花心頭,大顆大顆的淚珠從來臉上滑落。

這一夜,百花才知道,心如刀絞,是個很具體的詞。

日光初上,晨光熹微,那些細碎的溫暖再次透過窗紙照進來,百花身邊躺着的是她昨日還稱為朋友的人,臉龐依舊俊美,可卻讓她覺得惡心無比,伸出手掐向那個還在昏睡的人。

“很好”,黑暗處的陰影拍手叫好,“本以為隻是個自負膽小的少爺,不想還是個貪婪的小人,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隻要百花伸手殺了莫林鐘,念想一斷,金身便不複存在,百花也将必死無疑。

“真笨,怕是隻有你還以為百花身上的金光來自這個綠油油的玩意”,範無救落地,面色冷峻,态度不屑。

“上一次就是你們多管閑事,不然我在地府便能了結她。”黑影大怒喝道。

無救冷笑:“不怕天道懲戒嗎?我的閻王大人,哦不,太子爺?”

黑影現身,臉色烏青,濃眉長髯,身穿判官袍,臉色難看。他堂堂天界太子,隻是想要一個仙女服侍,有何不可,這百花卻不識好歹,鬧開了,害他被貶在暗無天日的地府作什麼閻王,現在,還要受這身份束縛,想殺人也不得。玉天龍索性不再裝:“天定道數這百花終有一日是要成妖的,我現在插手,才能免的她危害人間。”

“是為了避免她危害你自己吧!”範無救才不吃那一套,誰也沒本事在他面前把歪理說成天理,“你盡管試試,就算這個綠東西死了,金光也絕不會滅。”

兩人争執不下,坐等百花出手,卻出現了預料之外的狀況,麻子推門,正撞見衣衫不齊的百花。

百花兩顆豆大的淚墜落,爹,外面風大,你不該來的。

“我們是兩廂情願!”莫林鐘急着澄清。

情願?麻子看到女兒身上傷痕,便知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恨不能将莫林鐘大卸八塊,顫抖着拿起手邊不知什麼硬質的物件,照着眼前的腦袋狠狠砸下去,鮮血順着額角滑落。

細微的人血氣味傳入百花口鼻,本該令人作嘔的滋味在她聞來似乎變成了甘甜,心中開始有莫名的力量爆發,殺了眼前人的想法愈加強烈,雙手青紫,掌心有紅色殺器隐約欲現,背後小鬼,悄然接近。

範無救眼見情勢不對,擡手出鞭,将小鬼打的灰飛煙滅。玉天龍見勢,也出手幹預,“範無救,你是陰差,休要多管閑事!”

“除了哥哥,天下間還沒人管得着我範無救!”無救不理,說話間順手又掐滅另兩小鬼。

一言不合,兩地府黑影在屋内大打出手,屋内的燭火來回搖曳,百花看不到的地方,一隻鞭在半空中與長劍纏的難舍難分。黑無常撒起潑,沒人治得住,他的鞭像是長了眼,專挑死穴,對面不敵,眼看躲閃不開,一腳踢翻桌上燭台,屋内頓時燃起火光。

陰間的東西,最怕陽火。無救頓覺渾身熾熱,體虛力乏,口中還罵着,身子卻開始不聽使喚。

起火了。屋内頓時亂作一團,火焰的爪牙肆虐,濃煙肆意喧嚣。死亡攀上百花的發梢,她閉上眼,仿佛看到獸人們逐漸走遠,看到莺時在笑,周身輕飄飄的,感到從未有過的輕快。

黑暗籠罩中,卻有一雙纖弱的手出現。她伸手拖住百花,摸索着向前爬,潛伏四處的火星灼傷皮膚,明明兩三步的路,卻好像遙遙無盡頭。“噼啪”,屋頂上燃着火的橫梁斷裂,結結實實砸下來,擋住去路,濃煙再次沸騰,肆無忌憚的在狹小的空間中充斥。

無常名冊閃爍,範無救感到周圍已有冤魂出現,“玉天龍,你個王八羔子……”拼着最後一絲力氣掐訣喚醒仙鶴,龐然大物從無救發髻嘶鳴而出,碩大的翅膀灑下千萬羽翮,按住火氣,院内人聲吵嚷,仙鶴銜黑無常隐匿。

酒工們撲了一天一夜,火總算是熄滅。

被強行灌下許多水又一滴不落的吐出,反複折騰,百花猛咳,睜眼正看着莺時,面色蠟黃,嘴角還有血迹,跪在地上喘着粗氣。百花的拳砸一下下重擊地面,自己還活着,老天總是不會讓她如意,死也不行。

遠處,一片噪雜中有人大呼麻子。

爹!百花感到胸口一陣急促的疼痛,有肺疾的人,一口濃煙就能要了命,何況是在火海中一遍遍呼喊。

衆人讓路,麻子已氣息全無,平靜的躺在地上,還穿着那件百花為他做的衣裳,袖口的牡丹是不願繡花的女兒這輩子唯一的女紅,針腳不甚平整,很難看,麻子卻喜歡的很。

百花腦海裡閃過與麻子日複一日的平凡生活。她後悔了。從一開始就别來莫家摻這趟渾水,隻守在一方小院,沒有仇恨,沒有百花蜜釀,爹也還好好陪在她身邊,該多好。

十幾年前,一個身懷異象的小女孩落在了麻子的院門外,她發着燒,看起來很疲憊,周圍的人都說天有異象這孩子不吉利,隻有麻子抱起她,問,疼嗎。

那時麻子最喜歡為她唱一首童謠:“兒作小魚遊出門,爹作大魚擋泥沙,兒行千裡莫要怕,爹似滄海随着他,随着他。”

隻要喚一聲父親,他便會化作高山,抵擋人間苦難。現在,他不在了,山崩地裂。

寒意從腳底冒上頭頂,百花不住的打冷顫,孤獨、無助和自責籠罩着她,糾纏扭曲。莺時還在喚她,她活着,她那個哥哥必然也活着。百花一步步靠近,撥開曾無數次觸及的細軟手掌,一筆一劃寫下三個字:我恨你。

莫家人,此後你我再無情意。

爹不在,家便沒了。百花遊蕩在街上,不知何去何從。她步伐沉重,帶着一身的疲憊與哀傷,沒有一點生氣,低着頭,活像一具丢了魂的行屍走肉。背後的影子幽暗歪曲,腳跟貼着肉身,一步一步随着肉身挪動。

沒幾步,她失去氣力,跌倒在街角,目光呆滞的望着一衆影子從她眼前穿來穿去,眼前都是談笑往來的人們,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歡快的笑容,好像除了她,都格外幸福。

一個小兒停在她面前,看到她破損的衣衫和晦暗的表情,把她當成了乞丐,将手中一個糖餅丢到她面前。百花沒有動,也沒有看他。見到這個“乞丐”如此木讷,小孩跑到跟前,将糖餅撿起,這一次,準準扔在百花臉上。

下一秒,小兒看到了“乞丐”的臉,一副明豔卻冷冽的模樣,眼内全是血光。這雙殺氣騰騰的眼睛,是小兒在這世間看到的最後一樣東西。

百花吸幹了他的精元,挖出眼珠,塞進糖餅。手心中的殺器彙聚,一條紅綢從掌心飛騰而出,如巨蟒般盤旋于空中,額間牡丹堪比血色。

花神娘娘廟,百花一襲紅衣目露兇光掏出含着眼珠的糖餅,放入神像手中的玉瓶,手心的紅綢蔓延而出,吸滿了鮮血的枝桠攀上神像額間描畫。牡丹,方得是血紅的。從此後,再沒有誰能喚起仁慈,世間沒有百花,隻有殺人的女妖,我要所有人,都失去摯親的家人和朋友,抱憾終生。那些重創的傷口奇迹般愈合,甚至比舊日裡還要容光煥發,額間的牡丹紅的耀眼。她大紅的身影立在寒光天夜中,身邊再無一人。

如果天道不公,那還管它什麼正邪善惡!天道不公,我偏要和它鬥一鬥。

之後數日的京城裡,常有人看到美豔的女子在月光下招手,有人好奇的走過去,然後,失去蹤迹。每天清晨,嶄新的太陽挂在一方天色的正中時,他們的屍體會曝露在山野,面色鐵青形容枯槁,沒有中毒,也沒有傷口。太陽的光芒火辣的刺眼,地面的水汽蒸騰,遠遠看,整個世間都是扭動歪曲的,被吸幹精氣的屍體更顯詭谲。城内又響起了哭聲,此起彼伏,白色的靈車和燃燒的紙錢鋪滿街,祭祀隊伍的幡子在風中就像惡鬼的舌頭,舔過每個悲傷的人。百花看到這些靈堂,心裡都會莫名的舒暢,一個人悲痛太孤獨,所有人一起悲痛,才熱鬧。

城中到處是緊張的氣氛,大街小巷都是巡查的捕快,閻王偶爾也會幫幫他們的忙,把百花遺落的物件放在屍身上,隻可惜,李大人手下的酒囊飯袋們隻從中得出一個兇手是個女子的結論,旁的絲毫進展也沒有。

麻子的墳添上新土。百花蜜釀傾倒在碑前,一滴淚融在酒中。“爹,不是我選了路,是路選了我,從此,再不回頭!”

夜色沉沉,百花再次站在莫林鐘面前,兩人的臉色都陰沉的瘆人。

“我不是有意,麻子的死是意外。”莫林鐘似乎在對視那一刻讀懂了百花眼中的殺機,他慌張的掩飾,卻在百花眼中顯得愈加卑劣,每一句話,都像是在她耳中塞進一條長蛆一樣令人惡心。

百花逼近,“話太多!更該死。”

紅綢出,纏住修長的脖頸,不多時,窒息的痛苦便使莫林鐘面色鐵青,眼珠暴起,不好看,實在不好看,原來再美好的面容要是變成死人,都是一個樣。

不久前,他摸她的頭,問她願不願意留在府裡。原來從彼此會錯意那刻開始,這場悲劇就開演了,她賜予他空歡喜,他還給她深悲切。

“百花!”身後一個柔弱的聲音發出絕望的嘶喊。是莺時。

看着眼前零落如塵的莺時,百花心中隐隐作痛,她無數次幻想,如果當初是和莺時在某個街頭巷尾相遇,或者遠遠在那個胭脂水粉店門口撇上一眼該多好,現在她們面對面站着,近在眼前遠在天邊。來莫家是為了讓莺時高興,可是現在,隻剩一場唏噓。昔日朝夕不離,如今竟是兩相煩厭。百花暗自苦笑,因為你,我差一點就放棄殺人了。

紅綢在莫林鐘脖頸上越勒越緊,他的四肢在空中揮舞,希望抓到哪怕一根救命的稻草。百花輕蔑,當初,他求花神娘娘救莫家的時候,也是這般殷切。

莺時匍匐在百花腳下,摸索着握住紅綢,感受到綢上透出濃重的戾氣,驚懼大喊:“不要!”

到現在你還護着他?百花的紅綢伸出更多枝桠,将莺時的手一并纏繞,同樣一場大火,莫家人憑什麼好端端的站在這,阿爹卻要永遠躺在陰冷的地下。

玉天龍在不遠處看着這場戲,過了今夜,所有念想也該斷了。都說情字難解,其實簡單的很,恐懼、誘惑、懷疑,随便哪一樣,都足以摧毀當初指天對地的誓言。

可惜未等他坐收漁翁之利,天卻突生異象。周遭忽起漫天濃霧,霧中飄零着白色花瓣,隐約有琴聲傳出。這景象讓玉天龍想起一棵樹,百花門前的梨樹。天上,要生變故。今日的戲看不成了。

百花也依稀覺着琴聲似曾相識,悲婉的讓人想流淚。再看眼前,她的殺器正纏住昔日最珍惜的朋友。

莺時,你明明知道,隻要是你說,我都會依。淚過唇角,紅綢落地。

濃霧遮擋視線,莺時身上特有的淡淡脂粉味道隐隐透露。相對而立,相顧無言,頹然轉身,百花眼中萬籁俱寂,嘴角卻帶着些許荒涼的笑,語氣極盡倦怠的吟着,“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百花一遍遍重複着最後一句,合着幽幽琴聲,消失在茫茫天地之中。

正月十五,團圓的好日子。以往這一天百花總是和爹在一起,兩個人一起燒壺酒燙兩個菜,拿出平日舍不得吃的白面做幾個沒有餡的包子。後來有了莺時,她總是親自作最好的點心給她。如今再想起,隻覺蒼涼。

又下雪了,紛紛揚揚的飄灑在風中,所到之處黑的影和紅的血通通都被覆蓋,純白的天地冰清玉潔,這樣的夜晚出門的人很少,一個打更的死在巷子裡,身上蓋着雪,像是鵝絨的錦被。

算上這一魂,還差最後一個,百花便可成妖。獸人們最近鮮少在百花夢中出現,倒是莺時常來,唱着那首詩,“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握手一長歎,淚為生别滋。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

這詞曲,聽起來像是描繪一對有情人。

冬雪過,春雪來,昔日的朋友會不會在某個時刻想起,曾在一個相似的雪夜與故人喝過一壺好酒。從前因為這杯酒,搭上了自己的仙骨和三萬個朋友的命,現在重釀這酒,本是希望莺時高興的……百花蜜釀不住的灌入喉,清醒一點都不好,太痛了。

天光乍現,打更人的屍體被最後一班巡夜人發現,詭異的死狀吓暈了好幾個村婦。李大人親自勘驗屍體,在死者衣襟上發現一細小的污濁,那是酒漬,近鼻一聞,特殊的香氣仍有殘存,是百花蜜釀的味道。

李大人再度大駕光臨,莫家已全然換了景象。據傳人稱京城第一公子的莫林鐘突發重疾變得癡傻,精神恍惚滿口胡話,莺時着一身大紅衣裙,挽起發髻坐堂正中,雖眼盲耳塞,卻難掩一派家主模樣。

證物呈上來塞在她手中。莺時不動聲色,不用聽也不必看,李大人說話,是也是,不是也是,隻将手中的茶放下,“莫家已是刀下之魚,大人想要什麼盡管拿。”李大人今日才稍微看透一點莺時的真容,平日乖巧溫軟的一張臉,說話做事從來心平氣和,但真遇上大風浪,比那個哥哥有用的多。李大人招招手,一個官差上前在莺時手心寫字,問她女妖何在。

今日是這冬難得的暖陽,照在紅衣上,一番明朗。

莺時笑笑,舒展身子,道:“正在此。”

全城百姓的歡呼吵醒睡在千年古槐上醉酒多日的百花。人們大聲的互相道賀,拿着炮竹當街燃起,似乎是很大的喜事。百花揉揉惺忪的睡眼從樹上跳下,隻想離開熱鬧的人群,卻被一個老太攔住路,邀她一同慶賀。

這世間能有什麼好事?百花不耐煩的将人撥開。

“那個殺人魔被抓住啦!”更多人一齊圍上來,互相告知這天大的好消息。

抓住什麼?百花撓撓頭,自己好端端的站在這,不知官府又抓了那個倒黴鬼為自己替罪。

“誰能想到呢,竟然會是莫家二小姐。”又一個好事之徒湊上來,向大家炫耀自己的新消息。

誰?百花的臉色煞白,莺時?

“是啊,說是官差在上次死的那個身上發現了莫家的酒氣,這才懷疑上的,已經在菜市口,正行刑呢。”

刑場之上,莺時的眼漸漸渾濁,百花,你知道嗎,曾有個女子發了癡,想與你共着羅裙,十裡紅妝來迎她,想牽着你的手從青絲走到白發。

可惜今生,都不會有這一天了。

我叫莺時,草長莺飛時,百花盛開的季節。你聽我們的名字,多像天造地設的一對。

李大人“網開一面”,準許留個全屍。莺時将眼前的酒飲下,珍藏了許久的最後一壺百花蜜釀,摻了鶴頂紅,滋味都變了。

百花從人群中飛奔而來,大口的鮮血從莺時嘴角流進她掌心。莺時伸手,觸到百花衣角自己繡了百遍的牡丹,竟笑了起來,小聲念着:“我以為你還恨我,不會來的”語氣微弱的像秋末的蚊子,衣袖滑落,露出腕上采血的傷痕。“百花,其實我至今都不知你為何恨我,你說好笑不好笑,”莺時笑的蒼白,“怪我變得又瞎又聾,不然或許可以為你解開煩惱。”

百花掌心紅綢蜿蜒,她抱着莺時,感受人世間最後的溫度悄然流逝,“我從未真的怨你”。

如今字字真切,可是她忘了,莺時聽不到。

血紅的淚滴落心口,莺時氣息吐盡,“别哭,不好看。”

虛空渺渺,遠方似有歌聲起,“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這歌的最後一句,原竟是這樣唱的: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下弦月光澤明亮,像是無數團圓的人心裡的光聚在一起點燃了它一樣,周遭閃動着光暈,地上揚起的塵土都被照的清晰可見,仿佛這些塵埃是從月亮上溢出來的閃光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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