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叙搖搖頭,“記不完全了,大意是說,跟着他,長淳皇後隻有刀劍風霜的回憶,他卻連與她的第一個孩子都沒護好。”
他又道:“今日朝見各仕子後,皇兄又把我叫到殿中,問我是否也覺得蘇栖可能是甯汐。”
安紀:“你如何答的?”
“我還未回答,皇兄卻自言自語起來,說儀和太像他,他總找不到長淳皇後的影子,若是甯汐還在,肯定是像她的。他恍惚片刻,才問我,備考時蘇栖和你是不是已經結識了。”
聽他說完,安紀大緻猜出了為何要她去元江宴。見到蘇栖那五分相似的面貌,陛下心中怕是已經有了八分的相信。既然從蘇家舊宅入手并無所獲,她與蘇栖又有交集,或許從蘇栖身上入手可以探得一星半點的線索。
果不其然,甯叙繼續說道:“我說你們因國考結識,但并非相熟,又與他說了蘇家往事。皇兄說,若能看看蘇栖的手臂,基本即可确定。不過事關女子身體,難尋由頭探查。”
安紀歪頭道:“我又哪裡能得機會呢?”
“皇兄的意思是,讓你先和她多熟悉熟悉,或許能有機緣湊巧之時。”
安紀嗤嗤笑道:“聽上去,像是陛下要給我拉姻緣。”
她又想起方才甯叙所說,雖然他從未見過長淳皇後,但幾次聽聞她的故事,不由得心生佩服和同情,歎道:“長淳皇後性情剛純,可惜未得相見……不過,儀和也挺慘的,要是長得再像一點先皇後,怕是不用受這麼多年的苦了。”
甯叙笑道:“動心忍性,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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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江之宴,新科進士由殿閣部所引,經長廊,繞曲水,穿過數街,才到了元江園外。
蘇栖卻并不急着進園,得了準許,便在園外附近随處走走。
她悄悄走到一人背後,正欲拍他肩頭,那人卻倏爾轉過身,鉗住她的手腕,卻一下怔住,被燙到似的,趕緊撒了手。
蘇栖也不覺疼痛,隻轉了轉手腕,問道:“你怎麼在這?”
邢淩退後幾步才答:“被貶了,來看門。”
聽上去,他本就心情不好,又經她一鬧,更是多了幾分惱氣。
“你還沒跟我說恭喜呢!我也算是要和你同朝為官了,是不是?”
“恭喜。”
邢淩僵硬地擠出兩字,不像恭喜,倒像無語。
“你今晚一直在這兒嗎?”蘇栖環顧四周,來往的人并不多,燦然背手道:“要不要我拿些酒出來陪你?”
邢淩皺眉搖搖頭,猶豫一會道:“之前政考、武舉元江宴上,常有醉鬼發颠。你一個姑娘家,要喝那麼多酒幹什麼?”
蘇栖嘻嘻笑道:“你擔心?”未等他回答,她便堵住話頭問道:“陛下在,他們也不怕禦前失儀嗎?”
邢淩避開第一個問題,隻答:“陛下和皇子不會參與全程宴飲。等銮駕啟程,他們便可放開痛飲了。”
“原來如此,倒也挺好,這樣我也不必拘束。”
“你還是拘束些吧!别喝得爛醉。”
蘇栖笑道:“聽說今晚安姑娘也會來,他們會照顧我的,你别擔心了,操心鬼!”
邢淩被她調笑,頓時又感尴尬又感郁憤,“你這人!我好心提醒,不聽就算了。”
蘇栖卻背過身去,揮手喊道:“聽聽聽!我要是喝醉了,就往你這走!”
她也不管邢淩聽沒聽見,答不答應,瞬間進了園門,朝麒瑞亭跑去。
半刻後,安紀和甯叙也到了亭内,一衆人起身行禮,安紀還禮落座後,見蘇栖偷偷将手放在腰間,與她打招呼。
安紀微笑颔首,悄悄朝甯叙那側湊了些,“今日人來得這麼齊全,幾位太醫院、内策廳主師、副主師都來了。”
甯叙道:“榜下捉婿,一貫如此。”
兩人話音剛落不久,天子儀仗已到了園外。甯觀進亭落座,請衆人免禮,眼神似有若無地掠過蘇栖。
一番寒暄後,内侍傳膳。按照慣例,前三甲會提前寫好藥膳方子,由太醫院把關後,按照方子吩咐禦膳房按方備菜,奉與天子品鑒。
衆人目光皆盯在甯觀身上,這是為數不多能琢磨天子喜好的機會。隻見甯觀品鑒完前兩道,照例客氣稱贊一番,又伸出調羹,嘗了一口第三道菜。
其實說菜也不是菜,而是一例湯品。甯觀喝了一口,看向蘇栖,問道:“此湯所用藥材為何?”
蘇栖跪下叩頭,不緊不慢地答道:“回陛下,此為歸神湯,所用藥材為天麻、當歸、黃芪、紅棗、黨參等,熬出藥湯,再加入烏雞炖煮。”
甯觀點點頭,嗯了一聲,“天麻息風,當歸養血,果然是安神的好方子。”他又喝了一口,放下碗道:“請三位賢才偏殿一叙,其他賢才,請先與太醫院諸大賢一叙。”
他看向甯儀和和安甯夫婦,“儀和好生招待各位賢才,定北王夫婦與朕同去偏殿。”
依着順序,甯觀先入了偏殿,安紀和甯叙緊随其後,過了片刻,前三甲才由内侍領着進殿。
甯觀端坐椅上,聲音頗具威嚴之氣,“各位是醫道大才,希望爾等能秉持醫道,保萬民康泰,解朕之憂患。”
他停頓一瞬,威嚴稍散,看向安紀道:“定北王妃也是難得的醫學之才,諸位可與之切磋,尤其是探花女郎,同為女子,可與王妃多多走動。”
安紀聞言福身道:“遵旨,”又向三人道:“妾學藝不精,若有機會,希望能向各位賢能請教。”
三位一齊行禮,謝過甯觀和安紀。又一一介紹宗族親氏。三人都出身平民之門,隻不過,相比前兩人的鄉長之子、商紳之子,蘇栖的介紹才可謂真正的寒門,隻說自己與爺爺、弟弟一起,在山中砍柴為生。
甯觀聽完道:“平常人家都以家婦之道教養女子,蘇探花是如何走上求醫之道?”
蘇栖道:“回陛下,民女不曾得父母教養,爺爺略懂醫術,因此自小便對求醫問藥很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