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除夕那天就能下地了,”他看了蘇栖一眼,“這丫頭跟你一樣,我都能自己走了,非要扶着我不可,操這麼多心。”
江深吃完了一整個糖人,白了幾人一眼,道:“我費心費力,吃個糖人還不行了?”
蘇栖扶着古由在屋外一張藤椅上躺下,眼見兩個老頭又要掐起來,便抓起安紀的手往外走,留下句“我和她去采點藥”。
行出竹林外,兩人一道坐在山間一塊大石上。安紀問道:“蘇姑娘,你拉我出來是有事要說?”
蘇栖點點頭,開門見山,“我想再見邢淩一面。”
上次在清風茶館,邢淩被她吓得離座而去,她緊趕慢趕,終于攔住無措亂竄的他。她卻并不收斂,又是一股腦表白,邢淩逃脫不得,又不能動手,被她堵的倒像是負心的情郎,引得過路人紛紛回頭看熱鬧。
直到蘇栖突然說了聲,“我知道你喜歡安姑娘”,邢淩才像被霜雪凝結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木木回道:“蘇姑娘,你别開玩笑了。你既然知道,怎麼還要說喜歡我。”
蘇栖認真看着他,“有什麼妨礙嗎?”她攔在他身前,仰起臉道:“日子那麼長,總會遇見很多人,有過念念不忘的人又有什麼打緊?不過就像長河裡偶然濺起的水花,強留無用,終是要流走的。”
安紀聽到蘇栖這番論調,不由得微微睜大了眼。她還是小看了眼前這少女,拿得起放得下,這幅怪模樣,還真和江深一脈相承。
蘇栖看着她的臉,笑道:“他當時也是你這副表情,不過比你落寞多了,像是我拿了把刀往他心上插似的。”
“蘇姑娘,你為什麼喜歡他呢?”
“他當時也是這麼問的。”蘇栖笑着拈起落在山石上的一朵花,在手中轉了轉,給安紀講起了幼時遇野豬,被邢淩所救的故事。
“所以……你是因為他救了你,才喜歡他?”安紀語氣猶疑,總覺得說不通。
蘇栖站起身來,拍拍屁股,朗聲道:“當然不是,他本來也不是要救我,隻是殺着野豬玩罷了。隻是他走得那樣急,讓我那句謝謝憋了這麼多年,憋得我做夢都在道謝,久而久之,就喜歡上咯。”
這是什麼奇怪的理由……不過,想想江深,他養大的孩子,偶爾有些奇怪的想法,也是正常。
再說了,生情這種事,誰有說得清緣由。
可自從上次表白之後,蘇栖又試圖找過邢淩幾次,要不就是直接被門口小厮二話不說地打發走,要不就是偶然碰到,邢淩立馬躲着她走。她回家郁悶了好幾天,終于等到安紀來。
安紀在心裡默默給邢淩道了個歉,對蘇栖道:“小淩是個寡言少語之人,本身也不太愛與人來往。前不久因為祭天大典被貶職,這之後更是喜歡自己一個人悶着。不過,上次你見到的那個乞丐,我想或許能幫到你。”
蘇栖回想一番,似乎上次那個老叫花一直說邢淩是他的徒弟,可邢淩本人卻是一臉嫌棄。
“他……真的行嗎?”
“試一試嘛,泰公臉皮厚,之前一直去巳場糾纏小淩,居然還能哄着小淩跟他一起出街,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
蘇栖雖然狐疑不解,但安紀都這麼說了,她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心下還是決定實施從莊泰那邊突破。
聊了半晌蘇栖的感情問題,安紀忽然換了滑頭,“對了,蘇姑娘,不久後就是終考了,你準備的如何?”
她說的是二月六日的醫考,也是最後一道最為經典的醫理卷試。
“真金不怕火煉,學了十幾年醫,這點把握還是有的。安姑娘,我看你也是十拿九穩吧。”
安紀倒不似蘇栖這般少年豪情,默默一笑,并未答話。
兩人聊了半天,才結伴往回走,正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安紀架不住幾人的挽留,在竹屋與四人一道吃了鄉間小菜,說說笑笑,插科打诨,偶爾鬥鬥嘴,一下午很快過去了。
回府時,正見甯叙脫下的外袍上挂了隻玉符,他又去宮裡了。安紀回想一番今日儀和所提調派駐軍一事,問道:“陛下召你入宮可是為了憐漪幹政一事?”
調派駐軍不是小事,後宮幹政更不是小事,甯觀就算再寵愛憐漪,也斷然不會獨斷專行。
甯叙點頭道:“嗯,還召了不少其他大臣,連邢克疾也在。”
“很棘手嗎?”
他并未顯出難辦的神色,輕搖了幾下頭,帶着隐隐笑意:“不棘手,現在的局面好似釣魚,不舍棄一點魚餌,怎麼釣到大魚?”
安紀并不大通軍務政事,聽他這樣說,隻放下心來,但又不免好奇道:“釣什麼魚?”
甯叙挂上一副勢在必得的表情,卻偏偏給她買了個關子,“欲實還虛,以迂為直。小紀,我猜年底或許能聽到攻下斯城的消息。”
斯城地處艮國東南,地勢高聳,背靠大山,隔天險陵首江與頤國對望,極難攻下。可一旦破城,即可從東側俯瞰艮國都城。
安紀心中吃驚,思索片刻,“今日議事,還留了憐漪在旁服侍嗎?”
“還在,不過隻是前半程在,也就是和衆大臣商量調派一半駐軍去錦城的時候。至于斯城,是皇兄遣散了衆臣之後,單獨留我商讨的。”
他眸光微閃,兀自換了話題,“你今日這麼急跑去天霧山,又這麼晚才回來,可是出了什麼事?”
安紀怕他又重提吃味一事,心中落得不痛快,避開上午之事,含糊道:“事事平安,我就是想去看看蘇栖,所以走的急。”
“噢,”甯叙應了聲,聽不出他是何意,“蘇姑娘,倒是直來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