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紀聊完的第二日,蘇栖便準備動身下山。
江深瞧她收拾好了包裹,臉上帶着幾分期待,問道:“你又要去見那丫頭?“
“不是。”
“那你要去見誰?”
“人家姑娘年輕,”古由慢悠悠地走到兩人身邊,漫不經心地坐下,含笑道:“不像我們兩個糟老頭子,這餘生除了求醫問藥,就沒什麼别的牽挂咯。”
比起江深,古由心思更加細膩。蘇栖雖未與他直說和邢淩的事情,但她時不時透出幾分女兒情态,也偶爾不小心聽到她和安紀的聊天,自然猜出了幾分。
江深皺眉道:“什麼牽挂?”
古由哂笑一聲,斜眼看他,“嗐呀,你個成過親的人,怎麼比我這個老光棍還遲鈍,這你都看不出來?”
“……”江深目光幽微,臉上風霜溝壑縱得更深了,沉默半天,突然大聲叫道:“是哪家的蠢豬!色膽包天!我定要把他耳朵剁下來下藥不可!”
蘇栖捂住耳朵,頗為無奈,“爺爺……”
古由雖在幸災樂禍,可瞧着蘇栖的模樣,是真喜歡那人。他朝江深招手,“哎哎哎,這麼大聲幹嘛?耳朵都要炸掉了!小姑娘小公子郎情妾意不也挺好的,你幹嘛要棒打鴛鴦。”
此時此刻,江深沒空跟古由掐架,怒聲道:“那蠢豬是誰?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也喜歡你?發展到哪一步了……”
連珠炮式的發問,讓蘇栖有些招架不住。她隻挑了一個問題,誠實道:“現在還沒喜歡我。”
“那你還倒貼上去!!!”
耳邊又炸起一道驚雷。扶着門框偷聽的白頭翁腳下一絆,滾了出來,瞬間自己站起來,拍了拍衣服,讪笑着滾回裡屋,“我什麼都沒聽到,回去讀書了,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哎呀,”古由揉了揉耳廓,“我說你能不能别一驚一乍的,那世上哪有夫妻一開始就兩情相悅,不都得一個人先動心思嘛!”他沖蘇栖招招手,樂呵呵的,“來!丫頭,我帶你下山!”
江深怒意更甚,沖着古由而來,“夫妻?這八字還沒一撇,你在說什麼屁話?”
“呃……打擾一下,這是怎麼了?”
幾人齊刷刷朝門口望去,原來是安紀和甯叙到了,後面跟着離征。他們方才吵得厲害,壓根沒注意到門外已經站了三個人。
古由哈哈道:“自家養的白菜被豬拱了,火正蹿了三丈高呢!”
安紀吃驚道:“啊?你們都知道了?”
“你早知道了?”江深怒氣沖沖而來,手指都快戳到她眼睛裡去了。
古由按下他的手,擋在安紀身前,嘲諷一番,“幹什麼幹什麼!明明是你自己太遲鈍了!”
江深負手哼了一聲,轉過身去,語氣嚴厲,“不準去!”
蘇栖一拍桌子,氣勢不輸,“我就要去!”
“來來來,丫頭,我陪你去!”古由将蘇栖拉到自己身邊,抓起牆上的布包,準備往門外走。
江深吼道:“給我站住!”
安紀也伸手攔下,“師父,你這身體剛好沒多久,就别下山湊熱鬧了!”
蘇栖矮下身子,從旁鑽過,眨眼間已經到了門口,回頭喊道:“對不起了爺爺,我很快就回!”說完,蹦下台階,往竹屋外跑去。
“哎哎!”先出聲叫她的竟是古由,他無謂地招招手,隻可惜,隻有蘇栖見不着。他隻好收回手,瞥了一眼安紀,默默偏身到一旁,慢慢挪動着步子。
安紀見江深氣得吹胡子瞪眼的,走近道:“江醫師,您别太擔心了,我保證小淩絕對不會對蘇姑娘如何,他是個很好的人。”
古由本已快到了門口,聽她這麼說,匆匆撤回步子,驚奇道:“是那小子啊?!”
江深:“你認識?”
“呃……”
安紀和古由同時陷入沉默。
她心道:原來蘇姑娘還沒告訴他們,她喜歡的人是誰。邢淩那日來救她,江深曾見過他,若現在直說,那不就相當于說,邢淩吃着碗裡,看着鍋裡嗎?江深怕是會誤會得更深。
古由見勢也收了聲,呃啊了一陣才道:“認識,這孩子……還不錯,”他接過安紀的眼神,改口道:“蠻好的蠻好的,而且我瞧着和你家丫頭還有點像。”
江深給他們倆扔去一個不相信的眼神,但蘇栖走都走了,他也不至于發足去追,忿忿然在桌旁坐下。
見他稍稍平靜,安紀轉身與古由說話,卻發現他已走到了門口,面前站着離征。
“師父,你站在門口幹什麼?小心風大。”
一旁的甯叙挑眉示意她往下看,隻見古由手中攥着一個靛色布包。安紀拿來一看,裡面是些行醫的物什。
“師父,您要幹什麼去?”
江深搶過話頭,“他前幾日問我要了這些玩意兒,說是到時候了,和别人有約,死活要去。”
安紀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什麼有約!他定是放心不下百階草,又快到了扔屍體的時間,他要赴的,怕是亂葬崗之約。
古由自然讀懂了安紀的表情,陪着笑臉道:“我就簡單看看。”說着,想撇開離征往外跑,可他哪能推得動離征半步。
“離征你小子翻臉不認人啊,之前我給你治刀傷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