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紀沖他粲然一笑,道:“之前事出緊急,實在沒辦法才敢勞煩王爺。今日能下地了,若還由王爺抱來抱去,王爺怎麼跟着府裡府外的這麼多雙眼睛解釋呢?”
她越來越愛打趣他,一臉好戲地等着他的反應。
甯叙也不強求,扶着她一瘸一拐地上了車。
卻在到了定北王府之後,又将她打橫抱起,進了府門。還在她耳邊留下一句:“王府裡裡外外都是親信,不會有人說閑話。”
安紀扭頭,想錯開她耳邊溫熱的氣息,卻更貼近了些他修長的脖頸。
從府中旁人的角度看去,這姑娘像是把整個臉都埋在了自家王爺的肩窩裡。
甯叙将她在書房裡放下時,安紀臉頰上的紅暈還殘留着些許。過了一會,她才擡眼看了看房内陳設。
規規矩矩,暮氣沉沉。
隻有北側一牆的博古架上擺放着形狀各異,栩栩如生的木雕,木架中間是前幾日兩人雕的睡虎靈狐木雕,還有自己那隻胖乎乎的“豬狐”,倒是給屋子添了不少生氣。
甯叙瞧着她東張西望的好奇模樣,說道:“幾個月後,你能瞧得更仔細些。”
今日,不是請她來王府參觀的,而是來說正事兒的。
“小紀,今日邀你前來,是有事情要向你坦白的。”
安紀收回打量書房的目光,回頭對上了甯叙認真的眼神。
“此事尚不明朗,我也不知未來會如何。隻是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應當坦誠相待。”
她第一次聽他親口說出“妻子”二字,便心知他要說的必是大事。
她道:“嗯,你說。”
她暮夜昙花般溫柔平靜的聲音,也讓甯叙定了心。
“我曾與你說過,我和我的兄長甯叡都曾中過毒,也就是我們之前在瓊芳圃裡見過的百階草。”
安紀點頭,這幾件事情,甯叙都與她分别說過。
甯叙眸光一沉,“百階草難得,可前幾日暴斃的夏氏,似乎也死于百階草的毒。”
甯叡與甯叙中毒一事,先皇在世時也已下令徹查,隻是未得結果。
有消息稱,是三皇子甯權陰毒,不惜殘害手足以争太子之位。偏偏幾月内,甯權羽翼又遭到大幅削減,更是為這消息添了把火。
“所以當時下毒之人或許并非甯權?”
甯叙也不确定。
隻是他現在,無意糾纏過去到底是誰害了他,“下毒之人并非隻能有一個。無論是誰,以毒花肆意害人性命,必定會引起禍亂。”
“你懷疑誰?”
甯叙直直地盯着安紀,目光灼灼,重重突出三個字來:“督、軍、府。”
安紀試探問出這個問題時,大約有了猜測。
隻是,到目前為止,根本沒有直接的證據指向督軍府是幕後制毒之人。若下毒之人為同一人,那他當年對甯叡和甯叙下手,又是為何?
安紀深吸了口氣,道:“如此說來,必得弄清當年四殿下究竟為何被削減權利,以及現在做毒花生意的是否确為督軍府。”
甯叙點點頭。他的夫人,果然聰明。
隻是若真為督軍府,那邢淩自是脫不了關系。剛在敬水客棧發現了邢淩的影衛,夏普死前又剛好去了敬水客棧。
安紀聽了他的話,低頭不語。
說實話,她相信邢淩不會做出罔顧無辜人性命的事,他也不是個心計深沉之人。
“當然了,邢淩那模樣,我倒相信他是被人利用了。”甯叙開口打破了死寂的沉默。
安紀猶豫着“嗯”了一聲,說道:“如今查出當年甯權一事,以及運營百階草的人是關鍵。當年之事,定有案卷,兄長能幫上忙。”
“好。我安插在内策廳的眼線也正在查購買記錄。”甯叙相信她,也聽說過安策與甯叡乃是莫逆之交,必定會掌握好分寸。
安紀聞言吃了一驚,問道:“你是何時安插的?”
“很多年了。小紀聽過蘇新鶴這個名字嗎?”
甯叙雖在叫她,目光卻透過窗上花格,飄到院子那顆玉蘭樹上。
安紀點點頭,她自然知道。
蘇新鶴是甯叙還是皇子時的文政老師,一同教授他與二皇子甯觀。
甯叙戍邊之初,甯觀請奏讓老師跟着甯叙一起奔赴丹洛。六年間,他一直待在軍中。可九個月前,蘇新鶴死在甯叙啟程回京的一場偷襲中。
内策廳不可無主事之人,甯觀雖然哀恸,卻也不得不下令,由蘇新鶴的師弟蔣松承接内策廳主師一職。
甯叙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樣,知道她是不想觸及自己心中傷痛,嘴角勉強扯出笑來,“他是蘇新鶴的義子。也是……我的暗衛。”
“是和離征一樣的嗎?”
甯叙輕點了一下頭,又搖了幾下:“他的身份,别人都不知道。”
安紀喉間湧出一股酸澀,眼裡也挂了點點淚意,點頭道:“嗯,别人都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