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止行一手支在桌子上,側着臉:“說來聽聽。”
“我手裡有把綠绮,音色絕妙,風公子喜歡不如送給你。”
風止行“哦?”了一聲,接着饒有興趣地說道:“月大姑娘可是在賄賂我?”
“我又不懂琴,放在庫房裡未免有些浪費。”月遮目光落在風止行身上,問道:“今日怎麼沒見到風公子身邊的暗衛。”
“怕是遇到了什麼美人,被勾搭住了吧。”風止行擡手給月遮重新倒了杯酒,輕笑道:“不過月大姑娘放心,絕不會妨礙你的事。”
“這是誰家的姑娘?出落大方,有禮有矩。給朕賞,狠狠地賞!”
江松陽在座位上鼓着掌,意猶未盡地連連叫好:“你值得一個金玉牌。”
“嚯!金玉牌,這是誰家的姑娘啊,長得還如此貌美。”
“這是月尚書的二女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溫婉識大體。隻可惜啊,是個庶出。”
王公公笑得跟個花一樣:“恭喜月二姑娘。不愧是月尚書教出來的,這可是今兒第一個金玉牌。”
江松陽心情大好,又添上一句:“月家二女,你可還想要什麼賞賜?”
月苓和接過王公公呈上的金玉牌,彎腰行禮:“臣女謝過陛下。臣女并不需要什麼賞賜,隻是......”
江松陽見她猶豫,慢悠悠地開口:“你說便是了,朕有什麼滿足不了你的。”
月苓和向月遮的方向瞟了一眼,遲疑道:“臣女的姐姐琴藝無雙,也有一曲作獻。隻是今日表演的順序都是提前定好的,并沒有給姐姐留時間。”
江松陽問道:“你的姐姐?是長鋒的大女兒吧。”
月遮:這也能提到我?
風止行挑起眉梢,在一旁戲谑道:“我竟不知月大姑娘還會琴藝。”
月苓和點了點頭:“回陛下。月遮姐姐為今日苦練了幾個月,臣女想為姐姐争取一次機會。”
月遮的視線掃向月苓和,她還真是打得一個好算盤。
江松陽歎了口氣:“長姐如母,你這般為其着想,是個好孩子。”
規矩都是人定的,而什麼人能有皇帝大呢。江松陽大手一揮:“朕聽長鋒提起過月大姑娘,今日也正好讓朕見識見識。”
王公公随着江松陽的話音,走到了月遮的面前,咧着嘴角:“月大姑娘,陛下喚你呢。”
月苓和微微一笑,回到座位。誰人不知月大姑娘不學無術,是個名副其實的草包廢物。
若是今日再在陛下面前丢了顔面,看她還怎麼好意思在盛京城呆着。
月遮瞥了一眼月淮洲,緩緩起身。笑意溫柔:“陛下。臣女沒有準備琴,想借一下董姑娘的焦尾。”
江松陽擺擺手:“準。”
月遮接過焦尾,感受到一抹熟悉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掀起眼皮和溫序對視,後者一副“這宴會怎麼還不結束,好無聊”的模樣。
她開口:“臣女在莊子時,偶然和鄰裡學了一首破陣曲,還本準備再練些時日,留到正宴的。卻沒想苓和妹妹着急,今日就點破了。琴藝生澀,還望諸位莫怪。”
月苓和柔聲道:“是妹妹逾矩了。”
“破陣曲是軍中樂曲吧,這曲子可不簡單啊。”
“據說上一次破陣曲還是永安侯在邊關大捷時演奏的。”
在場的人都是隻聞其名,難聞其聲。今日聽到“破陣曲”三字未免要議論上兩句。嘈雜四起,蓋過了一道酒杯碎在地上的聲音。
月遮坐在琴前。撥動琴弦,“铮”的一聲。大殿瞬間安靜,無人再敢言語。
弦音蒼勁有力,波濤洶湧打在峭壁上,肅殺悲怆。主帥一聲令下,帶着大軍厮殺。
後之忽如雨後甯靜,如涓涓細流,凋零荒蕪。戰士們清理戰場,馬革裹屍。
月遮撫平琴弦,停下手。周圍一片寂靜,就連呼吸聲都未聽到。
“好!長鋒真是好福氣,兩個女兒都是難得一遇的才女。”江松陽渾厚的聲音突然響起,給月遮吓了一跳。
“不愧是破陣曲,未曾想在有生之年居然還能聽到。”
“沒想到還會有人彈奏此曲。破陣曲一出,壓了高山流水一頭啊。”
月苓和手指緊緊地摳着杯壁,眸子怒氣盡顯。可惡!月遮什麼時候還會彈上琴了。
“朕倒是有些羨慕長鋒了。這北朝啊,唯獨缺了一位公主。”江松陽語氣悠長又含着失落:“月家大女,你想要什麼賞賜啊?”
月遮回道:“回陛下,此曲本就是為陛下準備的,陛下喜歡就是對臣女最大的賞賜。”
“好!不貪不驕!”江松陽心情格外的好:“來人,賜金牌子!”
“臣女謝過陛下。”月遮俯身謝過,神色看不出一絲破綻。她将焦尾交到王公公手裡,轉身回了座位。
風止行薄唇微抿,視線在月遮臉上遊移:“你這破陣曲是不是少了一半。”
“風公子真是會開玩笑,這般罪名也往我腦袋上扣。這事往大了說,可是欺君。”月遮從容地撩了下掉落的碎發,尾聲勾揚:“這麼想讓我死啊,風公子。”
月遮:我偏不死。
察覺到風止行破天荒地沒有反駁她,月遮警惕地瞥了一眼風止行。
風止行眼中流出一抹複雜的情緒,隐藏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很快,卻被月遮捕捉到了。
月遮眉心微動,這人是怎麼了?
“殿下,奴婢錯了,是奴婢沒長眼睛!”
溫序看着自己衣衫上多出來的幾根茶葉,還在冒着熱氣。婢女立即跪下,顫抖着磕着頭。
月遮被此聲音吸引,她向對面望去,一名婢女失手将茶盞碰倒,滾燙的茶水灑到了溫序身上。
溫序靠在軟椅上,眼眸含笑。
江松陽的目光也被吸引,不知為何,月家兩個女兒之後的表演多少有些索然無味,他不耐煩地問道:“出了何事?”
婢女用力磕着頭,額頭上一塊明顯的紅色:“禀陛下,是奴婢不小心,将茶盞撞灑了。”
江松陽煩躁地擺了擺手:“請南朝皇子去換身衣服。”
“奴婢知錯了,求陛下饒命啊!”
溫序起身跟着王公公離開了大殿,向後院走去。他盯着前面的大監,又掃向旁邊的湖。
盤算着若是将前面的人扔進湖中,幾秒鐘能斷了氣。
王公公走在前面,隻覺得落在自己身後的視線越來越冷,仿佛穿透他的脊骨,直射心髒。
他不禁打了個冷顫,陛下怎麼給自己安排了這個差事。
王公公硬着頭皮:“溫二殿下,前面就是尚衣閣了。”
“溫二殿下,麻煩在這等一會,已經安排婢女去取衣服了。”
王公公碎步上前,替溫序打開門:“殿下還有什麼需要,就跟老奴說,若是……”
燭火一動,溫序伸手朝王公公砍去:“聒噪。”
溫序唇角微揚,對着簾子後的人影說:“等很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