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駕到!”
陰柔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大殿裡瞬間安靜。隻能聽見衣裙摩擦,跪倒在地的聲音。
“陛下聖安!”
請安聲接連響起,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如同密林深處的古寺,撞着洪鐘。
月遮俯身下跪,明黃色的衣角從眼前劃過,眸光閃過一絲冷意。
她用餘光看去,這就是北朝皇帝——江松陽。
視線向上一擡,直直地撞入了溫序的眸子中。他的眼角彎了彎,似是在說“被我抓到了吧”。
月遮:哦,這人不用下跪。
南朝皇子代表的是南朝,一個國家。自然不用向北朝皇帝下跪,江松陽就算心中萬分不願,也不敢表露出來。
畢竟北朝的國力大不如前,比南朝差了許多。
這也是她當初冒着風險去刺殺溫序的原因。一旦皇子暴斃,南朝就有理由和北朝開戰。
但因為風止行,失敗了。
江松陽看着在地上的人,滿意地笑着:“衆愛卿平身。”
他朝着南朝皇子緩緩走去,語氣慈祥:“溫……”
随行的王公公見皇上記不住,立即上前小聲道:“陛下。這是溫瀾殿下,南朝二皇子。”
江松陽注意到溫序臉上的面具,好奇地問道:“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隐?”
溫序應聲回答道:“回禀陛下,我小時候從馬上摔下來過,面容殘缺,怕陛下看到會影響心情。”
月遮聽到了王公公提到的“溫瀾”二字。溫瀾——南朝二皇子,母妃是江南的伶人,單字“蘭”。
江松陽想起上弦月關于這位南朝皇子的情報,少之又少。
情報上說:溫瀾不受寵,六歲母妃薨逝,八歲摔下馬,面容有殘。十歲被趕出了宮,住在皇子府中。深居簡出,時常帶着面具示人。
如果不是他拿着南朝皇帝的印信,他都以為這人是假的了。江松陽伸出手,裝模作樣地拍了拍溫序的肩膀:“真是苦了你了,你父皇身體如何。”
溫序禮貌地回禮:“父皇身體康健,多謝陛下關心。”
江松陽注意到他們幾人都未上座,而是湊到一起:“你們都聚在此處,是在聊什麼?”
溫序開口:“偶然之間撿到了淮洲公子的玉佩,特來此歸還。”
江松陽說完平身之後,月遮就坐回了位置,一秒鐘都不想多跪。
大殿裡無人敢開口說話,都等着皇上和南朝皇子聊完。
月遮垂着眼眸,出乎意料,溫序沒有提到她的名字。
“你有心了。”寒暄結束,江松陽擺擺手:“入座吧。”
王公公見時機已到,夾着嗓子喊一聲,預宴正式開始。弦樂聲起,準備好的舞女從幕簾後緩步走出,
風止行端着酒杯:“月大姑娘,不如喝一杯?”
他本就好奇為何世家貴女會是叛宗的人。而方才皇帝經過的時候,他隐約察覺到了一絲殺氣。
月遮差點忘了自己的身邊還坐着風止行,她沒心思和他奉承:“滾。”
“氣性别那麼大,那日你不也差點取了我的狗命嗎?”風止行輕哼一聲,給月遮斟上酒:“就當我們兩個扯平了。”
月遮撐起嘴角,僵硬地笑了笑:“我不喝,多謝風公子好意。”
風止行嘴角含笑:“那不如,淮洲替月大姑娘喝了這一杯?”
月淮洲伸手接過舉到自己面前的酒杯,将杯中的酒往桌旁一倒:“我也不喝。”
月遮:好樣的。
她略帶諷意地笑着:“風止行,你要是閑的無聊。我們倆可以換個位置,你去找裴晗喝。”
“二位還真是無情,一杯酒而已。”風止行捂着胸口,神色似受傷:“我才不和裴晗喝,裴唅在邊關呆了兩年,那酒量都被磨出來了。”
裴晗的酒量并不高,但喝多之後,她就跟中了五川花一般。上次搖着自己的胳膊哭了一宿,纏着去樹上給她摘糕點,他是挺害怕的。
月遮看着風止行臉上變換的神色,開口問道:“風公子是不敢?”
風止行“嗯嗯”點了兩下頭,随後又歪頭看向月遮:“月大姑娘不要總想着放倒我,今日我是來參加預宴的,沒心思做别的。”
月遮欲言又止:你是沒事,事情都交給溫序了吧。
月遮敲了敲月淮洲的掌心,月淮洲接到示意起身離開。
風止行故意道:“淮洲,要小心些啊。”
“好!賞銀玉牌。”
“啪啪”的鼓掌聲傳來,月遮不再和風止行針鋒相對,轉頭朝大殿中央看去。
季舒一襲藕荷色衣裙,别出心裁地将衣袖處的布料截掉一半,露出潔白無暇的小臂。纖長的手指捂着胸口,喘着粗氣。
今日的宴會明裡是打着預宴的名号,實際上江松陽安了給江安津選妃的意思。不得不說,季舒還是有那麼兩下子的。
隻是,江松陽這令人反胃的眼神,不知道的還以為皇上身邊又要添新人了呢。
江松陽以安穩後宮還為由,未設皇後,便也沒有太子。後宮由貴妃張氏和賢妃韓氏互相制衡。
王公公察言觀色,陛下的心思他不說全懂,也得懂個八分。他笑眯眯地端着玉盤:“季二姑娘,謝恩吧。”
季舒雖有不甘,但還是接過銀玉牌:“臣女多謝陛下。”
每次預宴。江松陽都會準備三種玉牌:綠玉牌;銀玉牌;金玉牌。
金玉和銀玉可以在一個月後,去到皇宮,參加春日宴正宴。
而綠玉牌,就是江松陽不好意思拂了世家大族的面子,一個安慰罷了。
月遮順手抓起桌子上的幹果,塞到了月淮洲的手裡:“多吃點,一會還有事呢。”
“月大姑娘,你妹妹來了。”
月遮聽到風止行的聲音,擡起頭見月苓和正抱着一把琴,從容不迫地向皇帝行禮。
要說她這妹妹,長得也不比季舒差,能得到什麼牌子,月遮未免也有些好奇。
月苓和抱着琴走到衆人面前,對着江松陽拜道:“臣女月苓和,為陛下獻上一曲高山流水。”
月遮對琴一竅不通,隻能看出來是把古琴,尾巴上有一段焦痕,可以看出月苓和為此次預宴下了不少心思。
“原來月二姑娘還有這般才藝,高山流水,這曲子可不簡單啊。”風止行小口抿着酒,給月遮解釋道:“此琴名焦尾。一直在董太傅的手裡,也不知月二用了什麼法子讨到手的。”
月遮下意識問道:“風公子喜歡琴?”
“是又如何?”
提起琴。月遮忽然想起風止行的母親,琴藝卓絕,盛京難尋敵手。
隻可惜,在風止行小時候,二人一同被山匪擄走,索要大批贖金。風尚書帶人及時趕到,卻隻救下了風止行一個。
他的母親死在了山匪手裡。為報此仇,風止行放火将整座山都燒了,燒了兩天兩夜。
月遮收回神思,開口道:“既然風公子喜琴,那我這有個建議,不知有沒有興趣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