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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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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怎麼說?“

“傳出信來,說陛下已經松口,朝中文官清流多是伯父的學生,響應者衆。最大的阻力其實還是勳貴世家,他們的勢力盤根錯節,不易撼動。”

許月落食指輕叩白瓷杯,修長瑩潤的指骨搭在上好的月白彩釉上竟也不遑多讓。

“辛苦了。”

顧劼一笑,盧滢湊在他旁邊,“懷瑾,明日我去與青樓見酬心,你要不要一起?“

“不去。“顧劼冷淡拒絕。

許月落看他們二人鬧,并不打斷,起身去了書房,人立在窗前,目光融進一片深重的暮色。

柳府,柳願思被父親喚到書房,他進去的時候父親正負手直立,目光定定,眼前卻隻有一面空壁。

“父親。“

柳願思喚了一聲,柳澄明轉過身來,笑着讓他坐下。

“願兒,早前為父問你願不願意要這門婚事,你隻說聽為父的,如今為父再認真問你一次,你可有不滿。”

柳願思搖搖頭,“母親早逝,孩兒的事自然是由父親做主。”

柳澄明神色一怔,複而又笑道,“這婚約是我與一位故友早就定下的,近年看那唐家小女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就此寫了婚契。願兒,你若不願,為父便親自替你解除這婚約,可你若應下,便要一生一世善待她,唐家小女,絕沒有辱沒你。”

“孩兒明白。”柳願思站起身一揖,“柳願思此生,唯唐星沈一人為妻。”

柳澄明笑笑,從架子上取下一卷錦軸交給他,“這是唐家小女之像,為父從唐大人那裡求來的,你帶回去吧。”

柳願思接過畫回了房間,将那卷軸放在桌上,垂着眼睑不知想了些什麼,許久才輕輕打開,等摻着煩亂的目光真正落在紙面上,他的眼皮一顫,心忽然就靜了下來。

像被春水舐過臉頰,霜塵沙石悄無聲息的順流而去,隐約間可以嗅到三月曉風裡裹着的淡淡一層草木清香。

畫上女子不過十一二的年紀,一襲青色短褂,繡了白雲綠草,裙擺也是天青色,烏黑濃密的長發紮了兩個辮子,柔順的垂在胸前,臉盤兒小巧瑩潤,五官都是極恰到好處的,如今還未長開,已經是個明晃晃的美人胚子。

但真正使柳願思沉陷的是那雙眼睛,燦燦笑着,澄澈明淨,意氣飛揚,像一把來去由心的風,像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人間,他的心已經向往起來。

下人進來送水,看見自家少爺盯着一幅畫癡笑,愣愣問,“少爺,您笑什麼?”

柳願思下意識端正起來,卻在改換神态的那刻察覺自己确實牽起了嘴角,他沒說話,隻是心裡愈發亂如麻,又有許多輕快的小水泡撥開纏人的海藻漸次冒出頭,咕嘟咕嘟還挺好聽。

柳願思終于還是沒能徹底遮掩,神色比平日裡鮮活幾分,更像個少年郎的樣子。他睨了小厮一眼,輕輕收起畫,吩咐他去找個上好的梨木匣子。

小厮不明所以,還是聽話地退了下去。

許月落得了宮中的口信,隐隐約約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他既然想看這把火燒得更旺些,那他就借來東風。

這幾日朝堂上罵戰四起,吵得愈發精彩紛呈,若不是都顧着臉面,怕是連對方祖宗都能從土裡問候出來,這一切源頭在弘文館一幹院士忽然聯名上書建女子學堂,開女子科考。往日都是斷斷續續吵,一人一句蹴鞠似的雙方傳幾回,然後鳴金收兵,今天的陣勢一看便不同,一群人烏泱泱往下一跪,勳貴黨羽像被火燒了腚,一竄三丈高連番問候,将素日派系之分對抗之怨皆抛到腦後,唯獨不能讓昔日跪在眼前的人擡了頭。

皇帝被吵得頭疼,揪着反對的格外厲害的罵了幾句,卻仍舊沒有松口。

立在堂下的許月落眼底寒意淩然,這幫人,好不要臉。好一個此為貴,彼為賤,他許月落偏要掀了這半朝座師的錦繡窩,叫他們的屁股也沾沾塵土。

恰逢祀午節,宮裡辦了宴,凡正七品以上的官員都可攜家眷入宮赴宴,唐詣這兩個半月借着柳家的東風雖然攀扯了不少關系,但也還是個八品,隻能遠觀。

柳家雖為寒門,沒有世家之底蘊,但柳澄明為官清廉正直,有兼天下之才,且主理尚書省,皇帝對其頗為倚重。柳願思此番又高中狀元,前途一片光明,柳家之勢,人人可見,偏柳家父子又都一脈相承的清高,誰也沾不上,這才把主意打到了唐詣身上。

柳大人想來也知道唐詣是個什麼人,于是單給星沈下了貼,邀她同柳願思并行赴宴,出乎意料的,唐星沈應了。

她此番去,有兩樁事。

第一樁,是為當面同柳願思講清,第二樁,便是為了送一束東風。

宴是好宴,星沈戴了帏帽,躲在角落安靜吃喝,直到一身明豔華服的女子踏進大殿,星沈才拍了拍手上的糕點碎屑,重又降下布幔。

這女子一露面,邊上盧滢就悄然變了臉,他捏着酒杯默默往許月落身後藏了藏,引來許月落一聲哼笑。

“啧”,盧滢反手就給許月落後背來了一下。

許月落倒是好脾氣,随他推搡,笑吟吟又帶着點意味不明道,“子晔,你猜承敏今日進京是不是一件好事?”

“什麼意思?”

許月落卻不再說話,唇邊笑意淺淡,示意盧滢稍安勿躁。

肖承敏一入殿就徑自走向高台,眉眼歡喜地喊舅舅,姚珏欣喜地招手示意她坐到身邊來,“敏兒啊,朕好久不見你,你怎麼偷偷跑回金陵了,告訴你母親了嗎?”

那華服少女撇撇嘴,“就是跟母親吵架才跑出來的,而且我也想舅舅了,就來看看您嘛。”

“你呀你。”姚珏點了點少女的額頭,卻隻是扭身回頭吩咐內監給江陽公主去個信,少女見狀抱着皇帝的胳膊搖的更歡,神态十分嬌憨。

舅甥二人叙的正歡,大殿上卻響起一道清越的女子聲音,唐星沈筆直地跪在中央,雙手貼在額前,叩了下去,“懇請陛下大開女子科舉,興建女子學堂,讓女子應有所為,能有所為,為我大宣國祚綿延盡心盡力。”

筵席啞然無聲,衆人的目光都落在女子的帏帽上,柳願思皺了眉,緊抓着衣袖,似乎是想要起身,卻被父親攔了下來。

“她有自己的事要做。”

許月落眉心微蹙又極快的舒展,卻同柳澄明心有靈犀,說出了一樣的話。

“你是何人,露出你的面容來。”

唐星沈摘下帏帽,露出秾麗明亮的一雙眼,“回陛下,臣女唐星沈,都水監唐詣之女。”

姚珏望着那張面容,一時間竟有些呆愣,回過神來頗覺惱怒,正要發作,卻被肖承敏攔住,“舅舅,金陵竟要開女子科舉嗎,敏兒也想參加,這樣敏兒也能常伴舅舅左右了,好不好?”

姚珏一愣,無奈道,“敏兒,茲事體大,你不要胡鬧。”

肖承敏聞言卻不依,幹脆扔開舅舅的胳膊跑下去跪在星沈身邊,“陛下,為何男子能入仕為官,女子卻不可,難道敏兒比那些男子都差嗎?”

姚珏頭疼地望着這個疼愛的外甥女,見她一副自己不答應就不起來的模樣,隻好出聲道,“好了好了,這件事本來就被提上議程,不過前些時日忙于其他的事,被朕給擱置了,既然你求,朕便允了你,明日就叫戶部和吏部去拟章程,好不好?”

“陛下聖明。”

“還不上來坐着,跪在那做什麼。”

少女立時起身小跑到皇帝身邊坐下,大殿之上唯餘星沈一人尴尬地跪着,皇帝既沒有叫起,也沒有搭理她,星沈倒也坦然,跪得安穩,反正剛才吃飽了。

絲竹聲又重新響起,觥籌交錯間人聲喧嚣嘩然,滿室熱鬧。

這次,柳願思沒有再等,他起身跪到星沈旁邊,朗聲道,“陛下,唐星沈雖言行無狀,沖撞了陛下的宴會,但請陛下念在幼女無知,饒了她吧。”

筵席又一次靜下來。

皇帝往下望了望,“無知,朕看她鬼靈精的很。”

“陛下,”

“罷了,既然柳家人求情,那便去外頭跪三個時辰吧。”

柳願思聞言還想再說,卻被星沈扯了袖子,隻好就此作罷。

“謝陛下。”

星沈行完禮,徑自起身走出去,跪在了正殿外,宴至巳時,眼看着到了一天中日頭最烈的時候,柳願思回到位置上也擰着眉,憂思神情盡落在有意無意瞥向這邊的杜家小姐眼裡。

柳願思悄悄退了席,不多時,杜家小姐也跟了出去。

杜家小姐剛站穩,就聽到唐星沈在同柳願思交談,似乎已經說到了結尾。

“柳公子,星沈曾借柳家之勢達成自己的目的,無論柳公子認不認,星沈欠柳家的恩總有一日會還,但别的事,星沈無意,也不會借此束縛要挾公子,公子盡可放心。”

柳願思聲音輕,說的什麼杜若姝聽不清,他站了一會就離開了,杜若姝便走上前去。

“唐姑娘。”杜若姝居高臨下地喊了一句。

星沈擡眸看她。

“唐姑娘如此高攀,若姝還未道一句恭喜。”

“好說。“星沈勾起唇角,”姑娘現在道便是。“

杜若姝蹙眉,“唐姑娘,高攀,似乎很高興。“杜若姝刻意撚重高攀二字,想來對此事極為不恥。

“總好過低嫁。“

“唐姑娘,你們二人身份家世差距如此之大,即使成了這婚約,也難得美滿結果。”

“這位姑娘,多謝你提醒。”

杜若姝一個拳頭打在棉花上,又恐離席太久,憤憤掃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殿内,許月落和盧滢坐在一起,聽侍衛一字不落地複述剛才唐星沈同柳杜二人的對話,許月落眼底浮出微不可察的笑意。

盧滢嗤笑了聲,“伶牙俐齒的丫頭,死到臨頭還嘴硬,人家都跟她搶夫婿了,還裝什麼淡定。”

許月落歎氣,耐心勸導,“子晔,唐姑娘言語間如此伶俐,她若有心,那杜姑娘必被羞辱的體無完膚,可她沒有這麼做,足見其通透良善,你言行不可太無狀。”

盧滢垂眸應了一聲,不再惡語相向。

“言午,去給我拿把傘來。”

“你要幹什麼?”盧滢驚聲道。

許月落一笑,多情目忽生桀骜,“反正我平日行事随性慣了,今日不過是看不得佳人蒙難,世人又能如何說我,我又在意什麼,左不過不比她暴曬三個時辰難捱。”

“你瘋了,那是有婚約在身的姑娘。”

“她與那柳公子,非一路人。”

“那你幹脆把她帶走好了,還跪在那幹什麼?”盧滢怒極,口不擇言。

“她這一跪,是為天下女子,是為了皇帝那個諾言,我若帶走她,傳出去便隻能是段風流豔事了。”

許月落執了傘便走出去,言午尋來的傘夠大,可一人跪着一人站着,若要保全唐星沈,許月落的大半肩膀便隻能露在日頭裡。

星沈微微側目,少年一襲焰藍錦袍,勁瘦腰身将整個人撐的筆直,身高腿長,往她旁邊一紮,影子都能覆她半身陰涼。

許月落聲音很輕,“唐姑娘。”

星沈擡眸,探入一雙漆黑的眼瞳,少年睫羽微動,眼底有細小的風流,将他的眼眸沖洗的如同雨後山林。

燦若春花,生機勃勃。

少年錯開半步站定在她身後,傘斜的厲害,“我同你一道。”

星沈目光怔怔,半晌才低斂眼睑,心中湧起一絲難明的感慨,這個人,若是做個騙子,恐怕連瞎子也不能幸免。

筵席散時,星沈仍跪着,額發間已滿是晶瑩汗珠,目光卻坦蕩望着前方,身側的錦袍少年通身氣勢更是貴不可言,他單是立在那裡,便無人敢投去輕視的目光。

盧滢離開時回頭看了一眼,少女單薄的脊背打的筆直,夏天衣衫薄,背上已經被水漬浸濕一片,少年便掀起錦袍的衣擺,一刻也不肯放下,牢牢擋住旁人的窺伺。

那同樣挺拔的兩雙脊梁,立在一處,仿若天生的相融相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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