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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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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中,仁泰帝姚珏穩坐上方,眼下一片長久縱欲後的烏青,他原本有三分心思花在聽朝臣吵架上,可這架實在吵了太久,他隻好單手支着頭繼續聽,眼看着眼皮就要阖上了。

“陛下,自古陰陽相協,便是男子主外,女子主内,女子入仕,于陰陽不合,于社稷無益,恐使社會失序,還請陛下三思。”

這人話說的精簡,聲音又冷,仁泰帝暫時清醒了下,睜開眼瞧了瞧,站在下方俊秀端正的跟杆竹子似的少年郎正是今年三月的新狀元,柳願思。

“柳大人這話就不講道理了。”

皇帝還沒發話,一道清亮的聲音插了進來,少年抱臂站在原地,迎着諸多目光回望,眸底笑意不深,眼睫長的有些異域味道,瞳色墨濃卻全然清亮,仿若天地精華凝成的兩滴雨露,再多諷意也因這雙眼睛遮繞消弭,毫無真情亦顯溫煦。

“不知世子殿下有何見教?”

柳願思拱手與他見禮,許月落笑了聲,從人群中走出來,朱紅錦袍顯出一身清絕矜貴的少年氣勢,九天仙鶴般恣肆,他擡手扶起柳願思,“柳大人是今年三月才科舉入仕的吧?”

柳願思擡眸,“是。”

“柳大人可是生來就會進食,睜眼已能識字,落地便是狀元?”

許月落這話問的才叫不講道理,隻是少年意氣可貫長虹,圍觀者多有好事,仍不敢迎風而上,于是柳願思隻能答,“自然并非如此。”

“那柳大人怎麼會這些?”

“有長者看顧,先生傳道。”

許月落終于點點頭,眼底笑意真了半分,眉宇間愈加英姿勃發,顯出一種深刻的俊朗, “既然你要做什麼,怎麼做都要人教,為何女子要做什麼,怎麼做就是天道陰陽所定,若是柳大人生下來便被按照世人對女子的要求教導,是不是也就更适合做一個女子?”

柳願思被突然的發難釘在原地,他顯然并未想過還有這等說法。

少年人身形尚顯單薄青澀,卻已生得一副凜然風骨相,他低睨柳願思,眉弓微垂,眼睑半阖,引出一點說不清的冷意,溫文中裹着靜谧,“柳大人,女子主内,究竟是天道決定她們隻會主内,還是世道沒好好教導她們?”

柳願思沉寂下去,谏議大夫程至瀾跳出來反駁道,“殿下,話不是這樣講的,男子于治國一道資質本就強于女子,女子體弱,方才适宜做那些輕松的活計。”

許月落轉身的功夫變了張臉,沒了面對柳願思時那種冷淡,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姿态,“原來如此,可女子從來都未參加過科試,程大人便能未蔔先知?還是,程大人其實為人煮飯縫衣侍奉過?”

程至瀾臉色漲紅,狠狠甩了衣袖,“世子,我們就事論事,你何以折辱老臣?”

“我如何折辱你了?”少年端的是笃信好學,生的是仙姿玉容,反諷起來姿态也實在超然物外的過頭,“還是程大人覺得煮飯縫衣侍奉人起居是低賤的活計?”

“好了。”上頭那位撐着金椅也隻擡起半拉骨頭,他不耐煩地揮揮手,“女子終歸是要嫁人歸入後院的,能翻得了什麼天,滿朝文武為此事喋喋不休,成何體統。”

“陛下聖明。”程至瀾喜不自勝,仿佛聞見了肉湯的狗兒,拱手拜禮間還不忘借機向許月落投去挑釁目光,許月落唇角微挑,程至瀾眼皮跳了跳,卻根本來不及反應,隻見少年撩袍拜倒一氣呵成,話裡的水分能淹了龍王廟。

“陛下,程大人方才問候臣的全家。”

程至瀾預備的一嘴話險些将自己噎死,還沒等他順過氣,那少年身旁另一個混世魔王也咚的一聲拜下去,言之鑿鑿,“臣也看見了。”

“你看見什麼了?”

程至瀾裝模做樣大半輩子,被兩個半大少年氣得胡子翹起來,“黃口小兒,休要胡言。”

許月落掃他一眼,上半身挺得筆直,“舅舅,他還在罵。”

仁泰帝臉色一僵,不動聲色橫了眼許月落,目光落在盧滢身上,“盧愛卿,你方才說你看清了?”

“是,陛下,”少年一臉認真,“我方才瞧得清清楚楚,程大人借着袍袖遮掩朝世子殿下呲牙。”

不知是誰噗呲了一聲,金殿上不斷響起細碎的咳聲,仁泰帝對着兩張倔臉愈發惦記午膳的布菜美人,轉頭就将滿腔怒火噴在了程至瀾身上,“言行不端,罰俸半年,滾出去。”

仁泰帝揮手示意散了,許月落卻仿佛沒看見,跟塊地磚鑲在大殿上了一樣,仁泰帝咬碎了半口牙,問他,“你想怎樣?”

許月落這才擡頭,“朝中究竟為何不能有女官,我母親…”

“你跟朕滾到清泉殿來。”

仁泰帝拖着袍子頭也不回地走,群臣看了這半早上的鬧劇,心裡對麓國公府這位世子殿下作天作地的本事又開了一回眼界。

惹不得啊。

姚珏盯着快跟這清泉殿的柱子融為一體的少年,心煩意亂的緊,“你有完沒完,誰允許你在朝堂上喚朕舅舅的,誰又不讓你坐了?”

“臣不敢。”

姚珏抄起硯台就砸過去,碎瓷四處飛濺,在少年眼下割開一道血痕,也把自己累得氣喘籲籲,“我看你都快把我的朝堂掀翻天了,一點委屈受不得,文武百官哪個的胡須沒被你拔過幾根,你看看,外面現在還有人待見你嗎?除了盧家那個混賬東西與你臭味相投。”

“你别說他…”

“你還護上了?”姚珏拔高了聲音,“滾出去,朕不想看見你。”

許月落扭頭就走,姚珏接過大監遞來的茶,低頭啜飲,忽然出聲問身邊人,“順輝,你說,許月落為何這麼執着于女官一事,他從前可未對任何事如此上心過。”

“陛下,奴才記得,再有半月便是長公主的生辰了。”

姚珏眯了眯眼,“你是說,這是長公主的意思?”

“奴才不敢妄言,隻是長公主是大宣開國以來除孝仁懿皇後外唯一一位女官,又聽聞世子不知因何緣故惹了長公主,已經一連幾月都入不得公主府的門,或許,才出此下策。”

姚珏捏着杯子,他雖已登基數年,早就是這天下名副其實的主人,但每每想起這位長姐的名号,還是控制不住妒恨。

姚瑄,先帝連國号都舍得賜給她做名字,若她生作男兒身,先帝恐怕能為她親手屠盡自己的子孫。

可惜,她是個女子。

先帝離世時留下遺诏,給了她萬千殊榮,可這萬人之上的位子終究還是留給了自己,連他都沒有想到先帝的絕情,數年榮寵,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的把戲罷了。

她隻能做那籠中的雀兒。

姚珏暢快地笑起來,扭頭吩咐順輝,“從庫房中挑些物件大張旗鼓送到公主府去,就說是朕賜給世子的。”

順輝低眉順眼,“是,隻是這樣一來,世子殿下的氣焰豈非更加高漲,恐惹諸位大人心中不滿。”

“朕要的就是這份不滿,朕還要遂了他的心願。”

“陛下,”順輝替他揉着肩,“陛下若是隻為了朝臣與世子離心,何必如此擡舉?”

姚珏擺擺手,“此事已經吵了大半年,朝中聲音漸漸大起來,民間也多了不少意見,朕順水推舟做了這個人情又何妨,反正結局都如此。”

許月落出了宮門,盧滢坐在車轅上,見他出來立刻跳下來,走近了才看清他面上血痕,黑了臉,“老匹夫對你動手?”

許月落勾唇笑笑,輕握他的肩,“說話越來越不挑地方了。”

“言一言午就在不遠處,沒人會靠近。”

“回去說。”

金陵角落的一處宅院裡,綠衣少女正專心侍弄手下一株其貌不揚的小草,忽然有人連聲喚她,少女回眸去看,身着鵝黃小衫的女子一路提裙小跑,瑩白的小臉上已經沁出了汗珠,眉頭和唇角都緊緊擰着,焦急的目光邊往院子裡逡巡邊喚好友的名字。

少女神情一軟,拿出帕子擦淨手,斟了杯涼茶笑吟吟遞給好友。

“阿容,何事這樣着急,連你都失了分寸。”

女子眉頭還未解開,幽幽看着星沈,目光瞧得人心慌,好在她并未賣關子,“星沈,此事關于你,今早我開門營業,便聽聞你與柳大人的公子,那位今科狀元郎訂了親,你可知此事?”

這話說來也是好笑,竟要問當事人是否知曉自己的婚事,但星沈的回答卻沒有令玲容失望。

“我不知。”

玲容憂心地歎了口氣,星沈卻很淡然,還取過玲容綁在衣襟上的絲帕,細心替她拭了頰上的汗珠。

“看你急的,那位柳公子登科及第,傳聞相貌也是端正潇灑,更有柳大人這樣的家教,想必世人都該覺得是我高攀,何苦你急成這樣。”星沈挑了眉,眸裡藏着笑意。

玲容睨她一眼,“旁人不知,我還不知你,天下男子,别說一個狀元郎,就算是王侯将相,若你不允,便個個都配不得你。”

星沈倒真不知好友如此想,她作勢揖了一禮,“承蒙玲容小姐看得起在下。”

“誰要同你鬧,我說的是正事,我知你不關心這些俗事,可這婚契如今已是滿城風雨,背後不知藏了多少夾槍帶棒的話要說給你聽,又不知遭了多少人嫉恨,這一切都并非你本願,你該如何是好?”

玲容又環顧四周,心涼了半截,她與星沈同為家中嫡女,雖然父親素日家教森嚴,可一應吃穿用度從未苛責,星沈的院子卻一個仆役都沒有。她可知道,西邊那位當家主母的院子裡真是前簇後擁。

“阿容,這樁婚事我還要去問過父親才知原委,你莫要焦心,我總是有法子的。倒是你,前幾日才說家中打算為你議親,可還順利?”

玲容神情微滞,笑容比方才少了兩分舒展,“我母親早逝,父親獨自拉扯我長大,婚姻之事自然由他全權做主。營商于大宣是最末流,我是富商之女,背後财富可以買來一時虛情,卻難購得永恒真心。我這些年在父親的教養下,除略知些商經外再無所長,隻願覓得一良善之人,安穩度日而已。”

“阿容,其實你…”

“好啦,”玲容拉過星沈的手握住,“星沈,我沒有你那樣的志氣,隻想守着我父親安生過日子,他開心我便開心。”

星沈隻好就此岔開話題,同玲容聊些開心的事。又待了片刻,玲容要回,星沈送走她,略坐了坐,便起身去了父親的院子。到的時候,唐詣正在和趙氏用膳,見她來,假意招呼了兩聲便不再言語,任由她站着。

星沈幹脆告禀了一聲,進了唐詣的書房。唐詣進來的時候星沈已經看完了半本遊記,她站起來,斂眉喊了聲父親。

“你有什麼事?“唐詣語氣生硬,不像在跟女兒說話,倒像在跟下屬交流。

“我來問婚約一事。“

唐詣眉頭緊皺,“柳家已經是你打着燈籠都找不着的夫家,若不是我隻有你這一個女兒,你以為這便能輪得到你?“

星沈直視着唐詣的眼睛,“我不願意。“

唐詣擡手摔了桌上的茶盞,碎瓷聲驚得門外的人脖子一縮,趙貞雲轉了轉眼珠子,推開了書房的門,腳還沒踏進來,甜膩膩的聲音已經飄進來。

“老爺,星沈還小,動這麼大的肝火做什麼,星沈,你也是不懂事,你爹這樣的苦心,你非但不諒解,還要氣他,他這個人就是嘴巴硬,還不快給你爹道個歉。“

星沈垂下眼睫啧了聲,除了點懶得應付的煩躁,心裡生不出一絲波瀾。她目光越過趙貞雲直直落在唐詣身上,沉聲喊了句,“父親。”

唐詣一僵,揮手示意趙貞雲離開,趙貞雲攥緊袖子咬咬牙,背過身斜剜星沈一眼,故作高傲的姿态倒真像隻大公雞。

星沈平靜地側過半個身子讓她出去,在金陵唐家的這幾年,趙貞雲對她不算善待,除了一扣再扣她的月例,倒也做不出更狠毒的事,她自己既然有存活的法子,自然不将這些記在心上。隻有一點,趙貞雲平日裡一張嘴就拖長腔,唱念做打的功夫恐怕連戲班子裡的頭牌都要喝彩,真是吵得她頭疼。

書房中隻剩下父女二人,唐星沈說話不再顧忌,“父親,這婚約是怎麼來的您比我清楚,我現在隻有一句話,把婚契交給我,我給您三個月的時間攀權附貴,否則您别怪我掀了這棋盤。”

“你,你,”唐詣像被踩中尾巴的貓,胸膛一下子氣得抖起來,點着星沈的手指恨不得戳到她臉上。

星沈早料到他的反應,在原地站了片刻,冷肅了聲音,“父親,兩年前我選擇随您進京的時候您就該明白,我并非對父母愛護心存貪戀,我是為了金陵城這一方更廣闊的天地而來,您非要那金碧輝煌的仕途,我可以助您一臂之力,但任誰,都不能擋我的路。”

唐星沈目光隐有淺淡血色,話中更是不為瓦全的氣勢,唐詣被驚得一時無語,沉沉跌坐在木椅上,神色晦暗難辨,像被人反複塗抹篡改過的畫卷,髒的看不清半點本來的模樣。

從下人手中接過契書,星沈轉身欲走,背後傳來唐詣的警告。

“三個月,一天都不能少。”

星沈頭也不回。

許月落上朝的慣例是湊在盧滢旁邊打瞌睡,下了朝,也和盧滢紮在一塊,兩個人跟在百官後面慢慢往下踱,盧滢冷眼瞧着一堆人湊上去跟唐詣和柳澄明打招呼,唐詣那張老臉,笑得皺紋都鋪開了。

盧滢不屑地冷哼一聲,幹脆停下來抱臂上觀,許月落見他停下來,也看過去。

“寒門貴女啊。“盧滢感慨了一句,話裡話外皆是嘲諷之意。

“阿滢”,許月落語氣稍沉,“走吧,今日有要事。“

盧滢立刻收了吊兒郎當的惡意。

世子府,先于他們二人一步的顧劼已經坐在院子裡等了半晌,見他們來,也不起身,斟了兩盞茶。

“言聿,我前些日子借着機會往諸郡百州走了一遍,同家裡的鋪子都打了招呼,地基已經選好,東西也都在采辦,隻待朝廷松口,學堂很快能建起來,第一批學員的束脩全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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