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之睜了一點兒眼睛,雙手扭着掙開,抱了被衾将自己裹緊。
楚逍坐起身來,見外頭天色淨好,“醒了就起來吧,早些回去,不是嗎?”
林汐之揉着眼睛坐起,忽然喊道:“啊!好疼。”
楚逍往後躲,“怎……怎麼了?你又要耍什麼花樣?”
“睫毛紮眼裡了。”林汐之勉強睜眼,又迅速閉上,四指并攏,指節曲起,跪起仰頭,自己拉扯自己的眼皮。
楚逍看了她一會兒,那動作不像演戲,眼淚從她眼睛流進頭發裡,他往前靠近,握下她扒拉自己眼皮的手,,“……别動,我看看。”
林汐之坐下,閉着眼把臉湊到他面前,眼淚濕哒哒地在眼眶四周蹭了大片,楚逍的手觸到她的眉梢,她驚道:“等等!你輕點兒啊。”
“知道了,你别動。”他又往前了一些,一隻手托住她的腦袋,一隻手輕輕打開她的眼睛,“别動,我看見了。”
“疼疼疼……”
“忍一下,馬上就出來了。”
他将她眼皮往上一點點推起,“你往下看。”
“你輕點兒!”林汐之掙紮着推他的手。
楚逍手一松,前功盡棄,“都快出來了,你别動,别推我。”
林汐之擰緊了眉頭,眼角滴下淚來,她閉着眼咬自己嘴裡的肉,楚逍捏了她的下巴往下扯,“别咬自己。”
“你快點!”
“啧,還不是你亂動,不然早出來了……”
“疼啊!”
“我已經很輕了呀。”
林汐之半睜開眼,跌跌撞撞就要走,楚逍将她拉住,“你去哪兒?不疼了?”
林汐之捂了一隻眼睛,卷了衣擺甩開他,“我去叫重餍給我弄。”
“不行!”楚逍起身擋了她的去路,“你是我的夫人,讓别的男人給你吹眼睛?”
“你不在的時候我還讓别的男人陪着睡呢,都說了是假的,你自己也說了料理好了你就要走了,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咱們就當萍水相逢,露水情緣,你别管我,我也不管你,不就簡單了?一驚一乍地吵什麼?哪兒那麼多規矩講究?!”她擡腳就要繞開他,“真是,還學人出家……”
“你站住!”楚逍攥緊她的手臂,将她拖回榻上按下,雙手發顫,“不論如何……就算你跟别人睡一塊兒,你都還是我的人,哪兒也不許去。”
林汐之跌坐下去,爬起抓了身後的枕頭砸他,“你走開!啊!”
楚逍擋了幾下,接住枕頭從她手裡扯走,不顧她掙紮,硬将她往自己懷裡拉,“我錯了……我錯了,我輕點兒……你别動,你那眼睛都紅了,一會兒該瞎了……别動……我輕點兒……我輕點兒……”
他将她抱住,手臂環過她的肩,一點點收緊,林汐之聽見他極快的心跳聲,睜開一隻眼睛,擡頭看見他望着窗外滿目驚惶,天已亮起,晴空浮雲在他眼中投下光影。
“你在找什麼?”
“什麼?”
他松開手,将林汐之推起,手指撫過她的耳朵,滑到臉頰上,引她擡起臉來。
“你看着外面像在找東西。”林汐之閉着一隻眼睛,斜斜看向窗戶。
楚逍推起她另一隻眼皮,比碰一片花瓣還要小心翼翼,他看着那根紮進她眼裡的睫毛曲起,道:“你動一下眼珠子。”
林汐之聽話動了動,他又往上推了些,那根睫毛從眼裡滑出來,斜斜指向她的臉頰。
楚逍眉一蹙,“要不拔了?”
“我拔你的先。”林汐之用力眨了眨眼,推開他的手。
楚逍怯道:“不是……我是看好像還會紮進去……”
“不要你管。”林汐之理了衣裙往外走,“我去街上看看,你該幹嘛幹嘛吧。”
楚逍見她要走,無辜問道:“就沒有一聲謝?”
這話聽着熟悉,初見那日,不同的語氣,同樣的畫面,也是在一扇窗前,那時林禹赫還在,她還在為自己的婚事思量……林汐之望見窗外是一樹玉蘭,落得隻剩零星幾朵,她站了片刻,正了身子面對他,行了個宮中嫔妾之禮,輕聲道:“多謝譽王殿下……”
楚逍本順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那玉蘭不剩幾朵,正要奇怪她在看什麼,沒想到她真的道謝,懵懵呆住,繼而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
鬼羯和重餍吓了一跳,兩人正在門外偷偷說着什麼,一轉身,腰上的刀卡在一起,手忙腳亂地拆解。
“你們在做什麼?”林汐之漠然看着,伸手指了指,“頭發都繞在一塊兒了。”
重餍順手一捋,拔了鬼羯的頭發,“呀,不好意思。”
鬼羯頭偏向一側,偷偷瞄林汐之,楚逍從房中出來,袈裟挂在手上,怪道:“二位這是……”
鬼羯握刀一拜,“主上……王妃,夜裡跑了一個刺客,屬下擔心這裡不安全。”
林汐之望向房梁,“跑了?跑哪兒去了?”
重餍站正道:“還不清楚,王妃是要去哪裡?”
“我去外頭走一圈兒,看看城裡恢複得如何。”
林汐之說着便下樓去,鬼羯試了個眼色,重餍立時跟上,“王妃,我随你去。”
林汐之回頭一笑,眼底似有一灘冰湖,在陰霾之下深結,“甚好。”
門外投進大片日光,林汐之的身影消失在耀目的光亮中,楚逍道:“這位大人,我想跟着她。”
鬼羯道:“主上想跟着便可以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