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露出一臉苦相,“這疫症之後,來豐城的人都少了,本地的百姓也舍不得花錢吃飯了……這不就……”他尴尬笑笑,“不過王妃放心,客房還是幹淨的,王妃放心住下就是。”
“嗯,知道了。”林汐之拍了掌櫃肥厚的肩,往樓上走。
掌櫃靠近楚逍身旁,“呃……高僧……”
楚逍合十一拜,“有勞施主。”擡眼一瞬将掌櫃驚退。
林汐之扒在欄杆上望下,“掌櫃别理他,給我燒些水來。”
“诶!好嘞!”掌櫃坐在長櫈上,扶桌穩住,回頭仰望,他應了便去,幾步之後,又回身倒走,對着楚逍合十連拜。
“黑羅刹立地成佛,似也不錯。”林汐之居高看他,留下一句話,關了門。
鬼羯從旁側屋子裡出來,“主上,兩邊都看過了,沒問題。”
重餍站在楚逍身後,拔了障刀刮手上的污迹,“那就住一晚,好久沒睡屋裡了。”他一擡頭,發現楚逍正看着他手裡的動作,連忙收起,“尊主……”
“你們很會使刀。”楚逍道。
“啊?”重餍哭笑不得,“尊主,别逗了,你總訓我你都忘了……”
楚逍頓住,目光轉了一圈,“那……對不住。”
重餍不知如何作答,把刀收好,合十深拜,“謝師父。”
他定住不動,直到楚逍從他面前離開,他才擡頭。
楚逍尴尬回望,扯出個笑來,重餍又是一拜,低聲自語,“回頭想起來别罵我就行。”
浮雲擁月,林汐之坐在窗邊觀賞,城中一扇扇窗扇燈火漸熄,掌櫃端了水來,在門外喊道:“王妃,您要的熱水燒好了!”
林汐之開了門,接過水盆,“多謝掌櫃,明日我替你攬些客,可好?”
“王妃是說……”
“我住過的地方,豐城不多。”
樓闆不厚,楚逍在鄰近房中聽着,鬼羯開門來看,面無表情,抱手而立。
掌櫃連連道謝,知曉鬼羯的意思,急着腳退下,鬼羯在廊上看他下樓,入了一樓内室,回頭道:“王妃,生人勿進。”
“我也是生人啊,難不成我是死人?”林汐之将水端回,關了門。
鬼羯回到房中,重餍坐在榻上閉目休息,楚逍喝了杯水,皺了眉,問道:“她向來如此嗎?”
鬼羯想了想,“主上,屬下不知。”
梁上有斷瓦劃過,重餍立時睜眼,翻出窗外,楚逍呆住片刻,起身開門。
鬼羯跟上他,看他糾結在林汐之門外,林汐之房中銅盆落地,砸出來震耳的響聲,楚逍一驚,擡腳将門踢開。
林汐之裙腳卷起,踩在滿地的水中,驚愕擡頭,“怎麼了?”
“你……”楚逍看見她紅潤的腳趾動了動,目光躲閃,望響别處,“你沒事吧?”
鬼羯背過身去,面向門外,林汐之雙臂微擡,眨了眨眼,“沒事啊,就是水灑了。”她指了指地上的水。
楚逍扶額轉身,“那就好……那就好……”
林汐之将他拉住,推了一下鬼羯,“關門。”
鬼羯得令,迅速把門關上,回到旁邊屋子裡,重餍從窗上翻進來,刀上還滴着血,“诶?你們去哪兒了?”
“主上擔心她,過去了。”
“哦……啊?”重餍找了塊帕子,把刀一擦,“他倆又好了?”
鬼羯看他片刻,目光落向别處,極盡思量,重餍伸着脖子往門外看,收好手裡的刀,“五個,不多。”
“幹什麼的?”
“是宮裡來的。”
“沒跑?”
“……跑了一個……”
“……”
林汐之将楚逍生拉硬拽,終究是拉不動,踩着滿地水迹,自己走到床邊一指,“你過來躺着。”
楚逍白她一眼,坐到榻上,背後靠牆,抖開袈裟抱起手來,“你又要做什麼?方才是房頂有刺客,我是擔心你一個女孩兒有危險才過來的,你不要趁機又想着做什麼小動作。”
林汐之從床上拉了被衾拖到他面前,爬上榻,倚在他身邊,将自己蓋上,扯了被角抱住,背對他躺下,“你就在這裡保護我,你兇起來還是有用的。”
她閉眼便睡,發覺楚逍坐着不動,又伸手拉他,“你也躺下。”
“不必了,我坐着就行。”楚逍将衣袖從她手裡扯出來,又挪了位置,離她的腳又近了些,“若你害怕,就這麼着吧,我可以在這兒呆着。”
林汐之轉過身來,杏眼半睜,又閉上,“好,那你就這麼呆着。”她把腳放在了他的腿上,輕輕蹭着。
那雙腳粉潤白皙,楚逍看了許久,發覺可以抗拒時,聽見她呼吸安沉,隐約起伏,他未躲,脫了鞋襪閉眼打坐。
翌日天光,楚逍聽見窗上雀啼,窗扇敞着,晨寒湧進屋裡,他躺在榻上,睜眼望見入藍的天和漂泊的雲。
他不知自己何時睡下,撐起身,發現林汐之手腳抱在他身上。
林汐之還不願醒,朦胧中感到擾動,松開手腳,背過身去,嘟哝埋怨,“再睡一會兒……”
楚逍停住看她,一點點探過身去,林汐之未醒,眼珠在眼皮底下緩緩轉動,忽然甩手拍他,“别吵我……”
楚逍躲開,抓住她的雙手握緊,捏了手心按下,“我沒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