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之端端起身,發間珠钗在燈下輕擺閃爍,六尾金鳳喙銜一顆烏紫南珠,乃是大啟稀有之物,她往前幾步,在禦階前停住,“父王,兒臣帶了豐城城主的女兒莊小姐前來,還有她的夫婿吳悔,豐城養龍人陸堅,豐城瘟疫之事,與昌平有關。”
一聲“父王”,楚胤寒心軟更甚,林禹赫剛剛過世,林芸尚需顔崇安告假安撫,這世人皆嘲的三小姐,卻一身正妃朝服威儀凜然。
他走下禦階,站在她身邊,“你将人提來,說說怎麼回事。”
“父王……是我娘将我指給殿下的?”
“是……顔督領與你說了?”
“姐姐告訴我的……楚逍……知道?”
楚胤寒點頭,林汐之了然,“好,兒臣知道了……莊小姐,進來吧!”
莊憶瑤與吳悔、陸堅在殿外目睹了上官雲珠悲憤自戕,怯生生進殿叩拜,“參見陛下。”
楚胤寒道:“起來吧,到底怎麼回事?與寡人細說。”
莊憶瑤帶頭站起,烏發獨簪一枚銀色梅花簪,綢紗衣裙素雅翩跹,她與楚胤寒說了豐城時疫前因後果,人犯與莊文遠死後屍首停在了鸾城,連并楚粼野心言行,她亦據實告知。
楚胤寒霎時不明,“粼兒是逍兒要寡人找回來的,這說不通啊,寡人不相信逍兒會是他的幫兇。”
林汐之道:“父王,豐城的毒與我爹、我二姐姐,與郡主中的毒是一樣的,而王福安親口承認,是姜離給他的指示,姜離是上官将軍的部下,此事與上官将軍脫不了幹系。”
柳随風給上官雲珠的婢女服了毒,大搖大擺地回來,“陛下,我才出去一會兒,便就如此熱鬧了呀。”
楚胤寒對柳随風别有看法,“柳醫師,豐城疫症你也在場?”
“啟禀陛下,之兒身上不知為何天生帶了毒血,更奇的是,她與毒共生,血能解百毒,這才救了豐城滿城百姓。”
“之兒天生帶毒,恐怕也是寡人的過錯啊。”楚胤寒垂首歎氣,背過身去,“逍兒的母親,病得蹊跷,過世之前囑托我,不論何事都要護着逍兒,寡人做到了,逍兒也不曾另寡人失望,他多年所做,寡人都看在眼裡,知曉三分。”
“父王,我母親是入宮見了沁妃娘娘之後,回家便病了,也就是出現毒症,那是在沁妃娘娘省親之前,所以那年的疫症,定不是沁妃娘娘的過錯。”林汐之曲膝跪下,“殿下多年心願便是要還娘娘公道,如今,正是時機。”
吳悔一頭霧水,莊憶瑤明了半分,陸堅東瞧西看,不願聽見,柳随風在三人肩上各拍了一下,“你們可有看見楚粼手裡有什麼可疑之物?”
三人皆搖頭,莊憶瑤仔細回憶着,“他說他要拿回應該屬于他的東西,且說不日便要與我進宮。”
楚胤寒親手将林汐之扶起,歎道:“皇後自戕,上官家就算不是當年元兇,也自是有罪的,可如今不知北境到底如何,上官景殺不得呀……”
林汐之思量片刻,“父王,三殿下定是有什麼問題,陛下要當心着,再者,上官景,應是殺得的。”
“之兒,你确定?”楚胤寒問道。
“父王,殿下不會放過姜離,你看那上官景的模樣,橫看豎看,油脂過剩,反應遲鈍,頗似那青樓裡的癡蠢嫖客,哪裡是戰場枭雄之态,若他能屢次戰勝大梁,殿下怎會不行?”
大梁兵馬漏夜潛行,蘭加铎手中大刀緊握,“給我當心着點兒!趁他不在,我們試試看。”
楚逍命阮岑夜裡在城樓上值守,他睡了幾個時辰,起身走出角樓,舒展筋骨,暗夜中荒原洞黑一片,狼與草獸在無光之處橫行,再往深處,有火光隐動,他慌了一瞬,忙傳令下去,楚逍一番威懾之下,官兵不再偷懶,提刀備戰。
有人回營報信,姜離披甲而出,前往楚逍營帳,“殿下!大梁人來了!”
楚逍銀甲披身,三尺鋼刃剛剛擦過,收進刀鞘,“你兒子呢?”
“我兒子?”姜離跳脫不下,一時想不起來。
楚逍覺得好笑,看了他片刻,“姜予明,和幾個孩子,去哪兒了?”
姜離這才想起,吞吞吐吐,“末将……末将不清楚,那孩子……不跟我。”
楚逍一笑,“有意思,那他跟誰啊?”
阮岑鋼盔歪斜,甲胄寬大,穿得渾身淩亂,慌慌張張沖将進門,“不好了,蘭加铎好像來真的。”
“你說什麼?”姜離臉色瞬白,“他想幹什麼?!”
“屬下看見人馬數量,像是大梁全數兵力,與往日不同啊!”
姜離驚惱不已,雙眼發紅,“快去調集兵馬,出城迎戰!”
楚逍提刀走了出去,懶懶散散,“我先過去了,你們先慌一下,慢慢來。”
鬼羯跟在楚逍身後,“主上,屬下這回要殺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