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婦人自巷口走出,跪了禮,“大人,孩子頑皮。”
關憲擺了擺手,“無礙,我一會兒送他回來。”
婦人點頭,站在巷口看着他們走遠,莊文彧背着行囊,跟在關憲身後。
上官景暈頭轉向,出城不久便上吐下瀉,眼前出現了五彩的小人,他哈哈直樂,“有神助我,快看,有神助我!”
随行的官兵驚奇不已,他們什麼也沒看見,可上官景這麼說了,他們遲疑着,還是應聲,“将軍萬福,将軍自有神助!”
林禹赫氣息漸弱,已說不出話來,林芸愁容不減,林安兒倚在沈均身旁,閉着眼,緩解自己心慌。
林汐之站在門外,望着院子各處的貓兒,“随風,放爹爹走吧……”她說得極輕,再出聲些,怕會落下淚來。
柳随風從身後将她抱住,“之兒,你可以哭的。”
“我不能……重餍他們沒了歸處,兩個姐姐身陷險境,我若再哭了……她們怎麼辦,還要哄着我嗎?”她說得極輕,不确定柳随風聽沒聽見。
柳随風将她抱緊了些,“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先在這裡陪着侯爺,好好送他最後一程,然後我再跟你去譽王府看看那冒牌貨搞的什麼花樣。”
林汐之說不出話來,點了點頭,柳随風輕輕拍她,“我有辦法讓侯爺舒服些,你與我一塊去抓藥,好不好?”
“好,我去,走……”她掙了一下,将雙手抽出來,推柳随風轉身。
柳随風握下她的手,“之兒,有我,别慌。”
林汐之用力點頭,“……我知道。”
柳随風牽她出府,鳳兒跟在她身邊,心思沉重,無從阻撓,她細看林汐之的模樣,癡愣的女孩兒眼裡生出了與楚逍相似的漠然,在藥鋪裡,她幫着她揀藥,看着她靜靜忙碌,一聲不吭,她不知如何勸慰。
林汐之看着藥爐火光,心口一道酸楚聚集,眼中似已無淚,她聽見自己的呼吸,柳随風拗斷木枝,抛入火中,鳳兒小心翼翼地挪動,在她身邊坐下,爐火在她眼中跳動。
那藥熬出了香氣,似有醉人心神之效,她揭開蓋子看了看,“随風,是不是快好了。”
柳随風不阻她任何,他明知時辰,亦起身去看,“還沒,再過一會兒。”
鳳兒神色肅起,“柳醫師,勞你照看王妃,我回歸棠院去看看。”
“不可。”林汐之疲憊的聲音愈加冷淡,“你去知會楚逍的侍衛,楚粼謀害楚逍,然後回來。”
鳳兒不解,無憑無據,她不敢行事,“王妃,這恐怕……”
“現在我是你的主子,照我說的做。”林汐之将藥壺蓋上,複又坐下。
柳随風靜靜看她,微微歎氣,與鳳兒說道:“你們不是不問因果,隻聽命辦事嗎?怎麼?如今就抗命了?”
“不是。”鳳兒欲要解釋,但見林汐之的模樣,她住了口,“是,屬下這就去辦。”
楚粼将莊憶瑤關進了林汐之先前住過的院子裡,泉池邊上一株玉蘭開得正盛,他将她帶到樹下,“莊小姐,你我初見,便是在一株玉蘭樹下。”
“嗯,又如何?”莊憶瑤肩頭扭開,退開一步。
“那日師父告訴我,莊家隻與皇室結親,是來求仙緣的,我便用紅繩将你我八字系在了一處,挂在了登臨觀的姻緣石碑旁,你我終會相見。”
“神經病。”莊憶瑤翻了個白眼,背過身去。
楚粼将她轉向自己,聲色依舊溫和,似是得道高人,耐心教化迷失的信徒,“瑤兒,你說你要嫁入皇家,我可以辦到,甚至,可以讓你母儀天下。”
莊憶瑤怔住,“你……你到底要幹什麼?”
楚粼淡淡笑道:“自然是得到我要的東西,理所當然本就該我的,必須一樣都不少。”
……
“劉美人是我父王最先納入潛邸的侍妾,她父親本是當時的首輔大臣。後來含冤獲罪,貶為庶民,父王繼位之後,才為他平反,但三哥在此之前,受了許多屈辱……”
鬼羯不以為然,“他受了屈辱,便要拿他人性命來填嗎?主上,我心腸不好,不理解。”
楚逍看了看他,“我沒叫你理解,我是與你說。”
鬼羯毫無表情,“哦,知道了。”
姜離親自端來了上官景府中翻出來的佳肴美酒,“殿下,晚膳到了。”
楚逍看着他将東西放下,問道:“你打算死快一點還是死慢一點?”
“啊?”姜離整個僵住,楚逍忽然一問,他竟不知從哪裡開始求饒。
“上官景應是差不多到京城了,過兩日,大梁人來,你上,還是我上?”
“末将萬死不辭!”姜離單膝跪下,握拳砸在地上。
楚逍一側唇角揚起,“好啊,你上,我跟着你。”他走到桌邊,端起那碗靈芝湯,大口喝盡。
林汐之端了藥走進念雪閣,重魇将林禹赫扶起,她坐在他身邊,看着碗中鮮紅的藥湯,呼吸發緊。
柳随風伸過手去,“之兒,我來吧。”
林汐之微微躲開,斷然拒絕,“我來,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