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拾起,丢進了陸堅身旁的木桶中,陸堅聽見一聲脆響,手中動作停住,他望向牆外另一家,那裡的燈已不會再亮起,隻剩低矮的屋檐在月色中勉強勾出自己的輪廓。
“你到底來做什麼?有事直說。”
莊文彧蹙眉憋氣,“有……貓妖。”
“上次說瘟疫,還說是我老爹惹回來的,如今有菩薩解毒了,又說有貓妖?你們這些官府之人當我們是戲猴嗎?”陸堅将一根龍須捏好,起身拍了拍手裡的灰,往屋裡走,“大人請回吧,就算有貓妖,草民也做不了什麼,隻有我爹會做這法事。”
“令尊當時身子不适,亦為豐城百姓舞龍祈福,仙逝之時,滿城老少亦夾道相送,陸師傅當真不承令尊遺願?”
“我爹的遺願,便是我好好過日子,你們少擡我上架。”
莊文彧垂首難言,當初誤以為是瘟疫,請了陸之鳴舞龍做法,哪知他亦染了毒症,小病成了大病,最後不治而亡,陸堅不願,他亦不知如何再說,莊文遠有錯在先,他姓莊,亦覺羞恥。
“那我再想個辦法,叨擾了,對不住。”
陸堅低頭歎氣,“站住!”他推開房門,不大的房子右側是床,左側往裡拐角是竈台,中間一方桌案,四把自己造的椅子已磨的光滑細膩,他拖開一張,道:“坐會兒,細說。”
莊文彧面露喜色,快快進了屋,“多謝陸師傅。”
“别謝得太早,我隻讓你細說,還沒答應你呢。”他從竈上提來一壺茶水,倒在碗中,放到莊文彧面前,“來,這是我的血汗,喝了就要喝完。”
“好,多謝。”莊文彧端起碗來。
陸堅按住他,“燙,比我火氣大,你當心。”
莊文彧看了看冒熱氣的茶水,“好,我先與你細說,但願這火氣能消減下來。”
陸堅啐了一下,将壺放在桌上,看着桌面。
莊文彧放下茶碗,雙手落在膝上,“幾個富商家裡暴斃的人都是不曾離過府宅的姨娘,下人,據說發現屍體前,都是一隻金黃的大狸帶的路。”
“黃狸能做什麼?那玩意兒就愛吃罷了,你們破不了案,怪一隻貓?”
“我也想過,可未必太巧合?”
“你想要我做什麼?”
“柳醫師說,假意做個法事,将貓妖一事散布出去。”
“柳醫師?”
“就是住在城外桃林裡的雲遊醫者,他恰好回來了。”
“恰好?”
陸堅擡眼望向莊文彧,兩人目光相遇,皆蹙眉轉開,山間蟲鳴随風而至,灌入房中。
林汐之捋了頭發,小心走着山路,柳随風提了一盞燈籠,照在她腳邊,“之兒當心些。”
“多謝。”林汐之提起裙擺,踏上橫跨溪流的木橋,咚咚響聲與水聲交疊,和着蟲鳴灌開漫山寂靜。
“随風,我們幾時能回雍京?”林汐之穿過桃林,腳下潤入泥石的花瓣粘在她的鞋上,于她進門的一瞬,落在門邊。
柳随風無奈一笑,推開擋路的幾捆柴火,拍了拍手上碎屑,“快了,隻是你得幫個忙。”
“幫什麼忙?”
“捉妖。”
“主上,隻有兩隻。”楚逍拾起斷木,扔進火裡,火星躍起,消散,鬼羯提了兩隻野雞,扔在一邊。
“夠了。”楚逍滿眼幻像,昏昏沉沉,起身拎起,往河邊走,“我去弄,你歇會兒吧,當心妖怪。”
鬼羯看了他半晌,那背影消失在林子暗處,他才應道:“是。”
血皆同色,入水化開,再沖淡反卷,便消失無蹤,楚逍将野雞洗淨,身後有三五腳步,踏過枝葉朝他走來。
他用石頭砌了個窩,将兩隻拔了毛的野雞放在裡面,任水流沖刷,猩紅一絲一縷淌在流水中,畫出了水流的脈絡。
鐵騎穿破月色,指向他後腦經脈,他拾起幾枚石子,翻身側仰,指間石子與柔風幾聲唱和,擊穿剛生的嫩葉。
他半眯了眼,耳中哭喪聲夾雜着水流聲,他有些混沌頭昏,月色蒙了霧,飄灑而下,他微微偏頭,靜靜看着洞黑的密林。
“出來吧,就算躲着也是打不過的,出來還能要點面兒。”
三五黑影自不遠處樹上落下,楚逍笑了一下,“吓得爬樹上?猴兒嗎?有些不大可愛了。”
“你到底是誰?!”一蒙着布料的聲音傳來,竭力宣揚的惱火顯示了他的慌張。
“你猜啊,武力不行,那總要有點兒腦力。”
“缙王殿下為何不潛心修行,你回來,小的便不得不殺生破戒了!”
“那這便是你我該渡的劫。”
流水撞落了一塊楚逍方才砌高的河石,水流似更急了些,蟲鳴吟唱,薄霧随風飄散。
黑影靠近了些,露出臉面,是雍京幾個乞兒,“尊主,缙王殿下如今鸠占鵲巢,您要去哪裡?!”
“好了,又不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