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請坐。”
莊憶瑤将她帶到自己方才坐的位置,收起擱置一旁的書卷。
林汐之靠到窗邊,望向窗外,小院子裡的石燈顫着光,她歡喜道:“你這小路上的幾盞石燈真别緻。”
莊憶瑤與她對坐,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微有羞怯,“那是……我讓幾個下人從家裡搬回來的,我爹罵我半天呢。”
“莊大人經常罵你嗎?”
“也不是,隻是爹爹是對我寄予厚望,對自己也寄予厚望……我知曉的……”
林汐之默默點頭,望向天邊星月,“也不知我爹如何了,今日有人問,我才想起來。”
莊憶瑤細思那日宴席情狀,猶覺怪異,“王妃與三殿下似乎關系很好?”
“嗯?一般吧,他認識我,我不認識他,也不是不認識,就是不記得了,他是我那個未婚夫的哥哥。”
“未婚……他真的也是皇子?”
“是啊,他是三殿下,不過我也不太記得。”
莊憶瑤不大明白,楚逍看林汐之時的模樣,倒不像是這樣的關系,她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王妃……為何會不記得了呢?”
林汐之轉過臉來,看着莊憶瑤仙靈般的臉,苦想了片刻,喪氣道:“我忘了我為何忘了,他們說我身上有毒,但我的血能解毒。”
“那……王妃還記得什麼?”
林汐之一一細數這幾日的事情,皆有些模糊不清,她已不記得楚逍是何模樣。
“都不太記得……”
莊憶瑤目光遊離在林汐之身後一方花幾上,桃枝是日裡她親手采回,柳随風的笑顔似縷春風拂起她的思緒,她起身走到林汐之身邊,拉起她的手,“王妃,你懷疑過柳醫師嗎?”
柳随風與莊文彧在幾具屍體旁正商榷不下,銅盆“叮當”幾聲,水中落入幾把刀具,兩人各執己見,不肯讓步。
“那貓不過是巧合路過罷了,況且生得一樣的貓多了去了,柳醫師還是實際一些好。”
“莊師傅定是沒見過,枝昱的馴獸師那是可通萬物之靈。”
“我們現在講的是大啟!”
“大啟也有枝昱國人往來貿易,豐城本就依賴海商,不無可能。”
莊文彧長歎一聲,“豐城已月餘不曾有過外人來啦!百姓都要餓死啦!”
柳随風一笑,“呦,那你們城主府是吃了多少人的命?”
莊文彧怔住,手中蹭了些血,他本想擦拭,卻左右找不着帕子。
“怎麼樣?我沒錯怪你們吧?”柳随風從一佛龛旁拿了帕子遞給他。
他接過道了謝,将手擦幹淨,“走吧,我們看看怎麼做。”
“先找會舞龍的來,驅邪避災,自然要一場‘法事’。”“法事”二字他拖長了音調,轉身步入府衙不大方正的院子裡,自一側尋了跟廷杖,豎起在地上敲了敲,“嗯,挺好的。”
莊文彧出來一看,“你要這個做什麼?”
“大啟律法,一招制敵。”柳随風得意一笑,帶着廷杖走出門去,“我去接女主子,這能防一防小賊!”
沿街踏過無人清掃的道路,商鋪許久不開,三五燈籠落在地上,随風打滾,柳随風拾起一盞,抛起,廷杖掄了半圈,打到一旁,“該熱鬧起來了。”
林汐之自莊憶瑤房中出來,滿滿皆是歉意,“對不住啊莊小姐,我也不知道……”
“無妨。”莊憶瑤牽了她的手,緊緊握住,“王妃小心些。”
林汐之不知要小心什麼,但總歸是關心的話,她點頭稱好,出門跟柳随風離開。
“莊小姐與吳悔自幼相識,鐘情彼此,雖得償所願,卻想讓我向楚粼為莊大人求情,可楚粼走了,這可怎麼辦呢?”
柳随風駐足細想,廷杖拖在一旁,“那便隻能回京述職再求。”
“嗯……隻能如此了,我們一同回去,想來我爹爹也至少能說句話吧?”林汐之聽見聲響,往他身後看,“你拖着這棍子做什麼?”
柳随風沒留心聽他說話,心思在别處,走着走着忽有大悟,“嚯!怪不得交給我,逼着我非得回去?!”
“什麼?”
“沒什麼,這棍子沒用了……姓楚的詭計太多,你要當心。”
“哦……”林汐之茫然點頭。
城中舞龍的師傅豐城隻有一家,老師傅已在“瘟疫”中去世,接任的是老師傅的兒子陸堅,莊文彧見到他時,他正在撿拾龍頭上的掉落的珠子。
“陸師傅。”
陸堅擡頭起身,望見院門外莊文彧臉色比雨天陰沉,石砌的院牆低矮,隻到他肩線,陸堅找來一個木桶,将幾個珠子放進桶裡,前去開門,“什麼風啊,莊大人也來了。”
“陸師傅多心了,我不過是送逝者一程的小差。”
陸堅“切”了一聲,“鬼差嗎?今日來尋我了?”他開了門,回到龍頭旁,拿起珠子,繼續用鐵絲将珠子鉗在龍須處。
“先前若有如此能人在側,定不會讓令尊蒙受冤屈。”莊文彧走近院中,寥落幾根柴火堆在牆邊,邊角處,一顆金珠借了一絲燈火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