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逍冷笑了一聲，“呵，我喂你？”

他扭開臉去，視線撇向一側，作是不屑狀，回頭卻見林汐之一聲不吭盯着他，似滿眼憐惜，眼珠裡映着他的臉，水靈靈地跟着他的神情動作細微轉動着。

一副嬌小的身子不知如何竟帶着壓迫感，他戲劇般的神色一點點收起，說到嘴邊的話停了下來。

“……好，我喂你。”

林汐之親眼看着他臉上的狡黠和散漫一點點殆盡，柔和與溫良慢慢滲在他臉上，溶在了他的聲音裡。

他低眉順眼地給她夾菜，端着碗送到她嘴邊，目光一遍遍落在她的唇上，似含着月色，清冷靜谧。

“我飽了。”她輕輕按下他的手，舔了一下唇角，“我胃口小，你吃吧。”她站起身摸了摸他的頭發，綢緞一般冰涼柔滑，“我先回去了。”

楚逍沒有說話，垂着眼，手裡端着碗，手腕擱在膝上，林汐之的裙擺從他眼前離開，眼前隻剩一張空空的八腳圓凳，他将筷子放下，“咔哒”一聲，耳邊傳來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一陣寒涼卷入，又迅速消散。

小巧的院子裡雪色泛着月華，林汐之出門便抓着鬼羯的刀柄将他搖醒，用力拖到了院子裡，低聲問道：“他受傷了？”

鳳兒連忙跟上，鬼羯還未考慮完全，她便上前拉開了林汐之，“王妃，主上右臂似有刀傷，但屬下見他是抱着王妃回來的，應不算嚴重。”

林汐之望向鬼羯，沒得到确定的答案，“你們沒看見？”

鳳兒低聲道：“主上不願我們幫忙。”

院子裡燈火驟暗，三人環顧一圈，發覺是房中熄了燈。

林汐之轉身拔腿往後院廂房跑，她想佐證一件事……

鳳兒措不及防，看了一眼呆楞着的鬼羯，恨恨歎了口氣，追着林汐之跑去。

林汐之回到屋裡，關上房門，吹滅了燈火，手裡的披風扔在榻上，脫下小襖衣裙，鑽進軟厚的錦衾裡。

鳳兒趕到時，輕輕叩了叩門闆，“王妃？”

林汐之沒有出聲，聽見鳳兒開門進來，聽見腳步聲靠近，她隻閉眼假寐，聽着鳳兒在床邊停了片刻，又走遠，聽見她換了炭火，聽見她躺倒在爐邊榻上。

她靜靜睡了一會兒，忽然大叫起來，“不要抓我！放開！放開！楚逍救我！啊！楚逍！”

鳳兒吓得爬起，點了燈前去安撫，林汐之手腳踢打，一遍遍推開她，她回想着那雪色中錯肢亂肉的紅，令自己哭出滿臉的淚來。

鳳兒嘗試按住她，她便開始大哭，上身不斷用力扭動想要掙脫，大聲叫喊着，“放開我！楚逍！救我！楚逍！”

門外侍衛驚詫相顧，試着敲門，“鳳姑娘？鳳姑娘！王妃怎麼了？”

鳳兒聽聞，才想起門外還有侍衛，高聲道：“去主屋那邊把主上請來，王妃似魇在夢裡了！快些！”

門外有腳步聲奔離，林汐之便哭得更聲嘶力竭了些，喉嚨裡似裂開了口子，聲音逐漸沙啞。

侍衛奔進主屋院子裡正正撞上楚逍趕着出來，雙雙刹停了腳，玄衣侍衛跪在楚逍面前，急道：“主上！王妃……”

楚逍早已聽見了隐隐傳來的叫喊聲，沒等他說出口，便繞了過去，銀狐大氅掃過一陣寒風，撲在侍衛臉上。

叫喊聲逐漸清晰，他入了廂房院中，看見房門緊閉，湊在門前的侍衛見他來，紛紛退開，林汐之聲音開始啞下去，咳嗽起來，大口喘着氣。

咳嗽聲撞在他耳中，他快步奔到門口，不假思索推開了門。

房門一聲砰響，鳳兒還未反應過來，他已到了床邊，将她一把拉開。

林汐之喊得喉嚨沙啞癢痛，不住地咳嗽，眼角臉頰一片水光，鼻子哭得梗住，時而喘不上氣來，抽抽嗒嗒地嗚咽着，“楚逍……救我……”她閉着眼，雙手失了禁锢，在空氣裡亂抓。

鳳兒退在一旁，當真憂心着急，“主上，王妃今日可是見了什麼東西？”

楚逍将林汐之拉起，托着她的後背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将錦衾拉到她肩上蓋好，将她環在懷裡，輕輕拍着她，“我知道，你下去吧。”

林汐之倚在楚逍身上便安靜下來，聽見鳳兒關門出去，她睜開了眼，推着楚逍坐起身來，眼睛紅紅一圈，抽抽嗒嗒看着他，輕輕順了順嗓子，道：“我沒去找你……”

“是，是我來找你了，我不要臉，不要皮……本以為隻是悍婦，不曾想竟還是個賴子。”

錦衾從她身上滑落，楚逍扯着小心拉起，重新給她蓋好，始終沒有直視她。

林汐之往裡挪了挪，床上空出了一半的位置，目光落在他低眉順眼的臉上，“你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