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聽得幾分頭緒,隻道“謝過王妃”,軍馬一聲嘶鳴,他奔入行人稀少的大街,林汐之靜靜看着,意料之外,又見到了兩個可人的身影遠遠走來。
“爹爹你看,姐姐們也來了。”她燦燦笑着,回頭撞見林禹赫一臉的欣慰,愣了一下,又繼續道:“爹爹,我們今晚吃頓團圓飯吧。”
……
雍京與鸾城之間連接着大片林子,雪白起伏,似層層巨浪在翻湧而起時凍結,林木托着雪,如風浪中的帆桅。赈災軍隊車馬駐紮于林間,頗似泊舟幾尾,相連停靠。
夜色将他們圍籠,寒意漸濃,官兵們燃起了篝火。
回城去尋鳳兒的那位在快入林子時下馬步行,讓他去尋鳳兒的是禦前派來的監領,他回想着林汐之的話,打算悄悄回去。
軍隊原地休整,他尋了棵樹,束了馬,一點點靠近,摸着黑,尋到自己熟悉的弟兄。
“王妃有令,捉拿偷燒赈災糧草之人。”
“偷燒?”
“照辦。”
半數官兵悄聲傳信,一同戒備着,直至二更時分,運糧車架旁燃起了火光,随着幾聲慘叫,連綿的腳步聲自林間傳來。
火光熄滅後,他們聽見似有更多的人踏雪而來,月芒淬入刀鋒,千鈞一發之際,一聲“住手”喝停了段段寒刃。
沈均牽着馬,跟在楚逍身後,兩人出現時,赈災官兵相繼棄刃跪倒。
“殿下,您總算回來了。”
隊伍中,幾堆篝火依舊烈烈燃燒,楚逍目光掃過滿地跪着的官兵,望向糧草車駕,“都殺了?”
“有兩個活的!”回城報信的官兵帶着弟兄将兩名細作從車駕後面推搡而來。
楚逍看着他們跌跪倒地,默了半晌,望向那官兵,道:“你們很聰明。”
那官兵扶了一下頭盔,“不是,是王妃聰明。”
“王妃?”楚逍沒想到還有這出。
“他們讓小的去把鳳姑娘引來,不知何故,可王妃隻說殿下是鬼混去了,有人燒糧的時候便會回來。”
“……悍婦。”
沈均在一旁觀察着,上前道:“之兒平日裡呆愣,沒想到還挺了解殿下。”
楚逍眉間輕蹙,沒有回應,擡手在耳旁虛虛一點,鬼羯握着刀出現在沈均身後。
沈均餘光裡走入一個黑影,扭頭一看,渾身搐了一下,幾乎跳起來。
“鬼羯大人,您怎麼走路沒聲啊?”他抱怨着,渾身抽了勁般,心跳狂急。
鬼羯玄衣掩面,隻露出一雙眼睛淡淡看着沈均,“怕吓着大人。”
楚逍聞言一愣,望向鬼羯,看他對上自己的目光,又低下頭去。
“主上想要哪隻耳朵?”鬼羯問道。
兩個細作雙手反剪捆着,跪在滿地積雪裡往後挪,“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小人奉命行事,不是有心的呀!”
“奉誰的命?”楚逍一臉散漫,随手抽出了鋼刀,一下下敲在腳邊積雪中,刀刃每一擡起,積雪便又自行松落。
一下又一下,落刃無痕,他橫過一刀,用刀面挑起一團,“聽說雪能止痛。”
兩個細作再次往後退,直到身後有官兵上前将他們按住,他們便開始磕頭,“殿下饒命,是……是皇後娘娘啊……”
沈均從未料想過這些事情竟還有更多由頭,皇後娘娘阻撓赈災?太過荒謬,他難以相信,斥道:“大膽!竟敢攀咬皇後娘娘,我看你是活膩了!”
兩個細作連聲喊冤,“大人明察,我們說得都是真的呀!”
楚逍将刀收起,走到他們面前,“知道了,吵死了……”他在他們身邊撿了根枯枝,在雪地裡勾勒了一會兒,一片寂靜中,無人擅言。
枯枝橫掃,撥開一層劃散的雪,他又重新畫着,“你們回去禀告,赈災糧草已燒盡,楚逍墜崖,屍骨無存,沈大人……”他擡眼望向沈均,瞳中晃着火光,“不知所蹤。”
沈均不知發生何事,驚得雙眼大瞠,“殿下這是要做什麼?”
楚逍狡黠一笑,“姐夫,誰說事成必須有人知曉的?”
沈均呼吸一滞,眼前之人似與他想的都不一樣,大家茶餘飯後談的是這個人?他忽入自辯之中,需要嗎?若不需要會如何?
楚逍見他一語不發,低頭繼續畫着,又補了一句,“回京後……先報予王妃知曉。”
地面積雪隐約畫出了兩道線路,一道指向皇宮,一道繞過宮牆,伸向東北角,枯枝在歸棠院的位置轉了幾圈,挪出了短短一道,似不确定般停住,方向直指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