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學生。
甯姝聞言一愣。
就她這猶豫的幾秒鐘裡,明叙知抽出衣袖,試圖掙開甯姝的束縛。
他嗓音依舊淡得如水:“松手。”
被明叙知這麼一說,甯姝反而加大了力氣,死抓着他不放:“先報警,這事情就我們兩個人解決不清。”
後者沒有回答,而是用實際行動告訴她:
我不聽。
甯姝心中歎了口氣。
記憶中那段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再次被勾起,她忍不住抽出幾秒鐘思考起來——
上一個義無反顧替學生說話的美術老師結果是什麼來着?好像是直接卷鋪蓋回家了。
和明叙知一樣都犟得很。
但是眼下這個場景顯然不适合兩人坐下喝茶辯論,甯姝扯着男人的衣袖,在對方掙脫前借力起身。
她将手機塞過去:“你躲着報警,我不被打你别出來。”
說着,甯姝反手明叙知往牆根裡一拉:“你可得看仔細了,别到時候,我被打出個好歹……”
兩人動靜不算過分,但在過分安靜的環境下還是難免被放大。
許是聽到聲響,文姐那幫小團夥裡有人喊到:“誰在那裡!”
與聲音同步響起的,是電子設備上的手電筒打過來的光束。
甯姝指尖勾上發間的皮筋,一把将其扯下的同時還不忘記把剩下的話說完:
“我要是被打出個好歹,水果店的工作就得歸我。”
明叙知被她這一番動作搞得雲裡霧裡,但還不等他做出反應,就見甯姝已經先一步迎着光踏了出去。
她垂着腦袋,開口即暴擊:
“有人看到我的妹妹嗎?”
彼時正巧冷色光束打來,不偏不倚的正對上甯姝。
這樣一看,她簡直是在角落裡憑空出現,配上毫無生機的語調,猶如鬼魅。
甯姝歪着腦袋,發絲随着她的動作滑落在臉上,猶如一道傷疤,将女人的面孔狠狠割裂開。
手機燈光有限,遠處的景象可視度并不清楚,但偏偏女人的一舉一動都如同開了視頻軟件的VIP,高清藍光還有杜比音效。
衆人隻聽眼前的人笑出聲來,在幽寂的環境裡甚至傳開層層回音。
旋即,那笑聲又像被人摁下了暫停鍵,快速戛然而止。
嗓音沙啞,又似乎隐藏着某種壓抑到極緻的瘋狂:
“我的妹妹,你們有看見嗎?”
那一瞬間,一切鴉雀無聲。
文姐身旁的男生顫着嗓音,壯着膽子喊了句:
“什麼東西!快……快滾開!”
明叙知這邊剛編輯完信息發送,擡頭就見甯姝仿佛髒東西附身,整個人瘋癫地猶如精神病院頭号患者。
他眉心兀地一跳。
這種不好的預感上一次出現,還是甯姝在他眼皮子底下遁走那次。
果不其然,他目光一凝——
眼前的甯姝仿佛被男生的話語激怒。隻見她渾身顫抖,嘴巴裡含含糊糊不知道說着些什麼東西。
對面那幫子高中生終于察覺出情況的不對勁,整齊劃一地往後退了那麼一小步。
“我們沒有見到你妹妹,你找錯地方了!”
文姐到底是小團夥的主心骨,如此情況下還能保持冷靜。
她大概已經把甯姝當成了瘋子,學着大人趕人的方式道:“你快走開,别在這礙事,不然我找人弄你了!”
文姐聲音洪亮,似乎真就不怕,若是其他給其他人保不準還真就被吓走了,但是甯姝不一樣。
她一句話也沒說,就這麼靜靜地看着文姐。
玉姨給她的那條紅圍巾還挂在脖子上,豔得刺眼,宛若流淌在黑夜裡的血色溪流。
黑天,偏僻的小巷,戴着紅色圍巾的瘋女人。
這三個要素結合在一起,無論怎麼想都頗有恐怖小說命案現場那味兒。
文姐咽了口唾沫,強撐着鎮定地把手機手電筒光線打過去,卻還是被甯姝發現了默默躲到其他人身後地小動作。
害怕嗎?
害怕就對了!
甯姝表面動作不變,像是定格在照片裡的人偶,實際上大腦已經把半輩子看過的恐怖小說全部搜羅了一遍。
她幹不過這幫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鬼,難道還吓不過嗎?
反正自己什麼都沒有幹,隻是簡單的站在這裡笑了兩聲,沒有比她再遵守法律的好公民了!
“聽見沒有!我們這裡沒有你……你妹妹,你快去别處找,不要再來纏着我們!”
小團夥裡不知誰開口,可語氣遠比不上文姐那般有氣勢,嗓音弱得堪比甯姝的數學成績,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但偏偏甯姝的腦子在此時終于加載出了恐怖片的後半段。
按照套路來說,她現在該來一段爆發力十足的精神攻擊。
于是剛剛開口助威的可憐孩子便成了第一個開刀對象。
甯姝将目光轉到說話的女生身上,她歪頭的姿勢不斷放大,嘴角的弧度卻慢慢拉直。
高中生們屏氣凝神。
好在對面這個女瘋子隻是面無表情的頓了一會兒,然後就慢慢背過身。
似乎一切都結束了。
衆人齊刷刷松了口氣,又不敢亂動,隻盼望着甯姝快些離開。
這邊甯姝動作那麼一換,正好和明叙知來個個面對面。
縱使光線昏暗,她還是很清晰地從對方的表情裡看出來一句關心:
你沒事吧?
甯姝小幅度地搖頭,表示謝謝問候,自己尚且正常,不用擔心。
明叙知指了指手機,示意警察已經在來的路上。
見後者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正收回動作,就聽小團夥内傳來陣陣竊竊私語:
“她怎麼還不走?别到時候又在這裡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