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翳層層,雷鳴隐約,老槐樹的繁密綠葉在風中沙沙作響,漸漸有豆大的雨滴落在青石闆路上。
花枝伸手接過燭陰遞過來的熱牛乳,在裡面添了點玫瑰花露後,塞到素馨手裡:“說吧,怎麼回事?”
“京城裡最近有些傳言。”素馨手指用力地握着杯子,手指發白,“說鎮國公府屯了兵,有不臣之心。”
“宮裡怎麼說?”
“陸鳴說沒事,陛下親口說相信鎮國公府,但我和青蘋還是心裡不安。”
“他不是這般寬和的人。”花枝直言。
素馨看着手裡的牛乳沉默了會兒:“母親,接下來無論鎮國公府發生任何事情,您都不要插手。”
“隻要不涉及你的安危,我就不會插手。”
要是素馨出事,她不介意讓丹若提早稱帝。
就算天道也阻止不了她。
“當然。”素馨展顔,“我還要會來陪母親呢。”
她把杯子裡的牛乳喝得一滴不剩後,起身跟他們告别:“我是背着鎮國公府外的探子偷偷出來的,不能久留。”
素馨走到門口處時,忽然又轉過頭叮囑:“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不管外面傳言如何,您都不要擔心。”
“她這次來隻為了說這些嗎?”花枝看着素馨背影,不解地看向燭陰。
本來見她冒着雨,臉色又那麼差,還以為有什麼大事呢。
燭陰擦着桌子:“這次鎮國公府恐怕有危險,她怕你擔心,才跑的這一趟。”
這樣嗎?
花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雖說天氣過了立秋,但酷暑依舊,很快七夕将至,花枝和花月一起搬着小闆凳,坐在沈家食肆門前聽唐大娘說話:“你們乞巧節多約幾個人,把長夢和穗兒也叫上,不要鎖着門自己過。”
“要不嬸子一起?我們家裡葡萄結了,很甜。”
“不了,我跟你們小姑娘有什麼好玩的。”唐大娘笑着戳了戳花月的額頭,“我得去找我那些老姐妹們,我們十幾歲的時候就約好了要每年都一起乞巧,我可不敢失約。”
“嬸子今年貴庚?”
“快五十了。”唐大娘感慨,“老了老了,當真是歲月不饒人。”
花枝正想開口安慰,忽然又見她幸災樂禍道:“還好還好,歲月也沒饒過我那些老姐妹,她們臉上褶子跟我一樣多。”
沈穗兒拿着一把青菜出來,坐到花枝身邊湊過來:“咱們往後也年年一起乞巧,等到五十歲了看誰臉上褶子多——不對,你會變老嗎?”
“不會,但我可以給自己變老。”
“那你可不能給自己變得褶子比我少啊,最起碼要跟我一樣多。”
說完,沈穗兒就忍不住歪在花枝身上笑了起來,花月也錘着花枝的腿笑成一團。
七夕時,葡萄早已熟透,夜風中充滿果實的甜香,少女們穿着簇新的衣裳,在葡萄藤下穿針比巧。
各色絲線放在桌上,花枝不怵,笑眯眯地撚上一股,手指翩飛,眨眼間就穿過了七個針眼。
“阿姐好厲害!”花月拍着手叫好,躍躍欲試。
她雖人小,但手指靈巧,隻比花枝慢上一點。
反倒大一點的林長夢和沈穗兒對着針孔戳了半天,遲遲穿不過去。
實在缺乏耐心,沈穗兒眯着眼把針舉在月光下,招來一縷細細的火線,指尖一動,那火線就自己鑽進針眼中。
“這是耍賴吧?”花月氣鼓鼓地擡頭瞪她。
怎麼算耍賴啊?穿針引線,火線不是線嗎?
沈穗兒得意地看着小丫頭,故意在晃晃手裡的針。
長夢老實,并未像沈穗兒那樣投機取巧,但是看她眸中的綠色靈光,顯然是開了洞明法眼。
甚至還用上了調息術,來讓自己心靜手穩。
還好最後成功穿了過去。
林長夢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注意到大家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圍在了她身後,腼腆一笑。
乞巧過後,她們圍在一起吃着沈穗兒帶來的巧果,果盤中西瓜切成小頁,葡萄飽滿,天上星河明亮,夜風涼爽。
時不時有螢火在扶疏院中的草叢、花木上飛舞,少女們嬉笑着說天說地。
等明月高高懸挂在天空,夜色深深,才各自歸家。
花枝打發困得不行的花月先去睡覺,自己坐在葡萄藤下,仰頭看着天上星河。
“不去休息嗎?”燭陰為她披上外衣,坐在她身邊輕聲問道。
花枝搖搖頭,她放心不下素馨,沒辦法安心去睡。
“素素不是無的放矢的人。”花枝把頭靠在燭陰肩上。
盡管素馨特地提了,讓她無論如何都不要插手,但是花枝還是想看着,起碼能為素馨兜底。
燭陰從不幹預花枝決定,他陪在花枝身邊,靜靜地看着天上星河。
過了一會,深夜的院子中有了輕細的說話聲。
“聽說七夕這天,坐在葡萄架下能聽到牛郎織女說悄悄話。”
“那你聽到了嗎?”
“沒有,隻聽到了蟲鳴聲。”
“怪他們聲音太小。”
“牛郎織女的傳說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小時候就聽過,現在還聽過。”
“我小時候也聽過。“”
“你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