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在平時在家裡都吃什麼?”
“小的時候,能吃蒸餅和饅頭。”
“噢,那可比我之前吃的燕子肉好吃。”
馬端淡淡掃了女孩一眼,看着女孩眼裡盛滿的好奇,脫口欲出的責怪又重新安放回去:“現在我吃不上這些。”
“那你都吃些什麼?”
“扒樹皮、刨觀音土。”
“我沒有吃過這些。”小女孩又扯下一口燕子肉,“好不好吃?”
“其實若是把樹幹最外面那層又幹又硬的死樹皮扒開,裡面的那層活樹皮又濕又軟,咽下去剛開始沒什麼味道,但過一會兒便有回甘。”
“這麼神奇!我也想吃吃看。”
男孩忽略她的反應,繼續往下講:“但村子裡的樹是有限的,若是天天扒,很快就扒完了。但土不是,土到處都有,所以挖上來一些,水和在一起,就如一碗粥。”
“噢。”
沈羨離兩個孩子遠些,但恰好能聽見他們的對話。她細細聽着馬端的描述,等他話音落下,便擠進他們的談天裡。
“我們馬上就有面吃了。”
一旁的兩張小臉齊齊望向沈羨。
“什麼?”
沈羨輕輕笑着:“嗯,馬上。”
……
金鄉縣也不過是一個小城,隻有東西南北四面城門,而北面胡族東面山賊,較為安全的就隻有西面和南面。
金鄉縣南面與昌邑相鄰,便利糧食運輸。
邵覽與沈羨站在城牆豁口内側,看着車馬源源不斷地進來,其上無一例外都都裝着大袋糧食。
自第一輛車馬從豁口進來開始,邵覽的眼睛便直直釘在糧食上,目光随着它們的軌迹走。他呆闆重複着幾個動作,并不覺得累。
沈羨往天上看了一眼,月亮往西邊挪了幾分,不細看并不能覺察差别。
“時間差不多了,邵統帥。”
邵覽最後看了豁口一眼:“停吧。”
旁邊的兵卒幾人一道,共同搬起堆在地上的大塊石頭,往豁口那裡壘。一位老翁默默看着,從車上馱起糧食,慢慢往他們這邊走,沈羨能從他臉上看到些許擔憂。
“統帥你說,雖然我們臨時從城牆上敲出個豁口出來,但車馬這麼一輛一輛地往裡走,動靜會不會太大?”
邵覽看向沈羨,沈羨順應着他的目光往前一步,笑着安慰老翁:“此刻正是深夜,無論是哪裡的人都在沉沉睡着呢。北面胡人尚且不敢來犯,胡陸縣的山賊料想也不會謹慎到派人來日夜蹲守着我們的四個城門。”
老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點頭稱謝,慢慢走遠。
“真的不會有事?”
“不會。”
“嗯。”
多年的戰争經驗怎會讓他看不出此舉潛藏的巨大風險,隻是兩害相權取其輕,邵覽選擇先行解決當下的危機。
這是他審慎思慮過後做出的抉擇。
邵覽目送老翁走遠,發出一聲極輕的歎息。
山賊并非全部來自于胡陸縣。
……
天光大亮,沈羨自睡夢中醒來。
沈羨向來不喜歡做夢,隻因夢裡從來隻有前世的悲痛記憶。一覺醒來,臉上布滿的淚痕常常加重她長時間處于夢境所帶來的疲憊。
是以昨日一夜無夢,是對她出發向北以來的嘉獎。
難得一夜無夢,因而沈羨想,這應當是個好兆頭。
小屋裡沒有門,隻有一塊布簾用作遮擋,風吹日曬下,邊緣已經發黃卷起。
“醒啦,姑娘。”婦人掀開布簾,陽光直直朝沈羨眼睛刺來,害得她驟然閉上雙眼。
“嗐,是我疏忽了,眼睛不疼吧?”婦人走上前打量她的神色,但少女臉上并未浮現出擔憂,而是喜色盈盈,“今日一大早我便從統帥那裡取來白面,眼下已經發得很大了,中午啊,我們吃蒸餅。”
沈羨含笑搖搖頭,心情也跟着婦人明亮了幾分:“不疼。能嘗到大娘的手藝,我很開心。”
“娘!”小女孩朝這裡飛奔過來,“我要和哥哥一起出去打水喝。”
婦人轉過身去,彎腰點點女孩的頭:“家裡有井,還出去個什麼勁兒?”
瞥見女孩可憐巴巴的神情,婦人松口道:“唉,罷了,你們去吧。”
“好。”女孩甜甜說道,還煞有介事地向婦人行了個禮,緊接着很快跑出家門。
馬端候在門前:“說好了?”
小女孩用力點頭:“嗯嗯,好了!”
……
沈羨來到後廚,站在婦人旁邊,看着蒸籠裡不斷往外冒着熱氣。
“這蒸餅什麼時候熱好?我已經等不及了。”沈羨裝作餓得慌,摸摸胸腹下方,朝大娘癟起嘴。
“好,馬上好!”婦人掀開蒸籠,香氣撲面而來。
“那我……”
“不好了!是誰家小孩被山賊擄走了!”
沈羨看向來人,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