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真巧。”
沈羨的言下之意是,你怎麼又出現在這裡?
“的确太巧了。”
陸衡說這話的時候挑着眉,語氣并不笃定。
嫌他出現得太頻繁?
她明明知道這是誰的地盤。
陸衡透過那道門縫淺淺掃了一眼室内,案上擺着兩壺酒,兩隻酒杯,酒液撒在桌上,成了一條弧線,彙聚在一起,沿着案角往下流。
“可需我相助?”
沈羨正愁着她一個人要怎麼把蘇韫曉送回家,這人便主動送上門來,不用白不用。
沈羨客氣笑道:“那便謝過太子殿下了。”
門被徹底拉開,視野也變得開闊。陸衡看着眼前這幅場景,隐隐有些頭疼。
左邊的蘇韫曉醉得不省人事,雙手疊于胸前,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沈羨看了看蘇韫曉這糟糕的儀态,無奈上前,将她的胳膊繞在肩上,扶她從地上坐起來。
蘇韫曉不知含糊不清地對着沈羨說了什麼,沈羨也沒聽清,總之扶她起來後她又撲通一下子倒在案上,沉入夢鄉,長袖被案上的酒洇濕。
這人真是……
她尴尬地同陸衡交換一個眼神,撓撓頭:“實在讓殿下見笑了。”
陸衡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麼事能讓兩個人湊到一起,其中一人又喝成這樣:“沈二小姐與蘇小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陸某鬥膽猜測,這蘇小姐是遇見了什麼傷心事,故來此處借酒澆愁。”
沈羨搖搖頭:“并非如此。”
“與太子殿下以為的恰恰相反,蘇小姐見我傷心,帶我來豐樂樓醉飲一場,一解心中不快。”
“我未曾料想,最後竟變成了這樣。”
說完,沈羨重重吐了一口氣,轉頭朝陸衡說道:“所幸陸公子來了,不知可否讓陸公子幫個忙?”
“可以,不過得用你自己的安車。”
“可我是一個人跑出來的,沒坐什麼車。”
陸衡這才将心思放在沈羨身上。
這人也不知經曆了什麼,發髻亂了,臉也花了,衣服上有些深色的斑點,像是被什麼東西浸濕了。
沈羨頭上的蓮花簪同四周淩亂的頭發纏在一處,陸衡走上前,将旁邊的頭發壓下來一些,捏住簪柄,慢慢地往外抽出來。
眼前人頗有些不自在,退後一步,想離得遠些。
陸衡緊跟着一步走上前,淡淡出聲:“别動,發髻亂了,我替你簪好。”
“太子殿下舉止一向如此輕佻?”
“不是,沈二小姐與其同我鬥嘴,不如留些力氣來收拾自己的情緒。”
沈羨不依不饒:“太子殿下對喜歡的女子也如是如此麼?”
陸衡抽空看她一眼:“不是。”
“對于在意的人,反而不敢靠近。”
沈羨咯咯笑:“太子殿下真是怪人。”
這麼一通下來,沈羨的心情确實好了點。
沈羨擡頭偷偷瞄了一眼,隻能看見他的手橫在她額頭上方,動作幅度極小、力度極輕。
“好了。”
“哦。”沈羨有些木讷地發出聲音。
心情好點了,沈羨便有力氣回頭思考方才同陸衡說了什麼。她還是覺得,她們二人尚且沒有熟悉到這種程度吧?
“是沒有。”
沈羨原地打了一個激靈。
他會讀心術?
“隻是你的神情實在太好猜。”
沈羨趕緊放空,擺出面無表情的樣子,一臉冷漠。
陸衡看了一眼她的神情,輕笑一聲。沒再說什麼來加深沈羨緊張的情緒。
“走吧。我的老師也在這附近,我們可暫借他的安車回去。”
“沈姑娘一人能扶起來蘇小姐吧?”
“嗯!”
她大人大量,看在他肯幫自己的份上,方才的事便不追究了。
陸衡打開門,走在前面。沈羨扶起這個軟成一攤的人,吃力地走在後頭。
恰逢酒樓裡的堂倌上樓為客人上菜,他便撞見這樣的景象。
身着玄衣的男子走在前面,每走幾步就要回頭。後面的女子一手扛着一個爛醉的人,一手緊緊捏着一袋糕點,踉踉跄跄,走不成一個直線,在人群中左竄右竄。嘴上一直沒閑着——
“實在抱歉!實在抱歉!”
等到兩人快跟上來時,男子這才慢悠悠又往前走幾步。他們一路磨蹭着下樓。
堂倌有些疑惑,但雅座裡的客人還在等着,他無暇細看,端着盤子繼續往上走。
……
車裡有些颠簸,蘇韫曉睡着,時不時便歪過頭,張大嘴巴,脖子伸長,作勢要吐。沈羨将自己的帕子墊在她嘴旁,再多的,便隻能讓她自求多福了。
陸衡坐在對面,仍靜悄悄的,未發一言。
車子緊趕慢趕總算到了蘇家大門。沈羨深呼吸,一鼓作氣,一氣呵成地拎起蘇韫曉,将她扔下車。
怎料她在車前死命扯着沈羨的裙襦不放,手伸向自己腰間的短劍,一臉委屈地看向沈羨:“瑤娘,以後再有人惹你不開心,便拿着我送你的劍上門砍了他狗頭!”
沈羨啧了一聲,想要甩開她的手,蘇韫曉還是緊緊抓着不放。
想着她即将前往北方,帶一把短劍備着防身也不錯,沈羨歎了一口氣,張開手想要接過來。
可蘇韫曉還是緊緊抓着她,哭唧唧地訴說她和這劍的愛情故事。
再鬧下去,蘇家就要來人看了。
于是她狠心推了蘇韫曉一把,獨留她一人躺在蘇家大門前呼呼大睡。
上車後,沈羨長舒一口氣。
終于擺脫這人了。
她掀開車帷,透過側窗想要透透氣,視線順着轉向窗外,卻驚覺安車正朝着沈家的方向走。
“停!”
安車慢慢停下來,陸衡問她:“怎麼了?”
“不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