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做什麼?毀屍滅迹?!
阿彌陀佛,何苦來哉。
武殊閉了閉眼,連聲默念八字佛谒,自從那位妖妃死後,主君看似溫和平靜,實則行事越發古怪,不循常理,陰晴不定。
若不是主君給的俸祿實在高,他也得琢磨琢磨乞骸骨了!
一彈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滅,幻相破滅,地宮白骨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
早已死去的紅顔如露如電,如夢幻泡影,在滿天的風霜雨雪中,活生生地立在眼前。
風雪障目,讓人疑心所見隻是錯覺幻象,水中月,鏡中花,觸之即逝。
滂沱大雪中依稀可辨,她的鬓發是黑的,衣裳是紅的,烏鬓紅裳,肩頭落了薄薄一層月光,銀輝潋滟。
烏眸明澈,兩勾纖細眼睫,是含情的弧度,眼中卻無情,隻有雪夜驟然面見故人的驚異。
李瀛手中的橘燈應聲而落,跌進雪中,濺起一卷雪花。
院外圍着好多人,負堅執銳,如山連綿,用藥倒山豬的香去制服他們,很不現實。
即使青俪重操舊業,甚至是由暗衛晉升刺客,也無力回天了,頂多落得個被人擒獲的下場。
“旺——”
一聲犬吠打破死寂,草繩晃動,酥酪躍躍欲試,準備迎敵。
李瀛默了一默,抱起酥酪,酥酪長大了,她已經抱不太動了,勉力抱在懷中,毛茸茸的尾巴還曳在雪地上,一搖一擺。
隻盼着蓬松的雪毛能遮住她的面,最好和這漫天大雪隐在一起,誰也看不見,尤其是他。
院外刀刃驟現,寒光,火光在無邊雪光裡交映,啷當一聲,穿在一起的木拴被劈斷了,搖搖欲墜地挂在兩側。
旋即柴扉被推開,在地上碾出兩道彎月似的雪轍,木拴難以支撐啪嗒落下,腳步聲響起,有人走了進來。
酥酪驟然從李瀛懷中跳下,看清來人,轉而縮在她腳下瑟瑟發抖。
避無可避,李瀛擡眸看向他,熟悉的白,像道湛不可污的清冷月影。
第一眼粗看,來人與初見時并無多少變化,峻拔颀長,襕衫素袍,白衣在雪中沨沨,舒卷之間,自有擢人心神的神秀氣韻。
細看瓊華皓質,五官昳麗,山中奇石翳藤,天地間雪虐風饕,湧動的黑風孽海,在他身後像亂瓊碎玉。
腳步聲停了,茅廬碧瓦隔出一道雪簾,一方密,一方疏,方寸之間,卻看不清彼此。
“李瀛,”他說,“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