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瀛點頭,既不失落,也不見欣喜,反倒蹲下身,拾起泥土,在手心裡翻揀。
青俪也跟着蹲下,和她一起翻找,在殿内伺候的宮女愣了一下,不便阻攔,隻能先行收拾狼藉。
……
“你可看清楚了?”
“奴婢看得清清楚楚,李妃那麼愛幹淨的一個人,蹲下來在花泥裡翻揀,可見此物對她至關重要。”
皇後正給小公主喂着湯藥,聽見這句話,側眸望向那紮沾着花泥的布包,裡面裝着一顆藥丸。
她不通醫術,不知道這是什麼,也不便交給太醫院驗證,若這是什麼有毒之物,被人知曉了,難免會牽連己身,留下潛在的禍患。
最好的法子便是交給兄長,讓他幫忙一驗。
左右,他也不知道這是從李瀛宮裡得來的。
……
“屬下猜,這枚古怪的藥丸是皇後從李妃宮裡得來的。”武殊手中托着一方匣子,内裡盛着一枚藥丸。
也不怪他有此想法,今日寅時,皇後派人去李妃宮中搜查公主的長命鎖,。
戌時一刻,便将這東西送到國公府,請主君驗藥。
謝雪明撫摸着手中的鸷鳥,看向他:“查出來是何物了麼?”
武殊面露難色,府上不乏精通藥理的醫師幕僚,有人用薄刃片了一丁碎屑,用來探尋究竟是何物。
結果……數位妙手看過,都搖頭說此藥生平未見。
究竟是何物,竟無人敢拍闆下定論。
看他神色,謝雪明已經了然,随手将梳好的鸷鳥放回籠内,打開另一隻籠子,兩指揪出另一隻蜷縮在角落的鸷鳥,用細篦慢慢地梳理翎羽。
這是沈博士的鳥,他既然搶來了,就沒有奉還原主的道理。
一并養着,分開籠子便是了。
仔細想想,李瀛何嘗不是如此,宮裡有皇帝,宮外鴻胪寺有沈谙之。
這兩人就像她籠中的鳥,被黑布遮了眼,任她玩弄。
待到手中的鸷鳥羽毛根根柔順,謝雪明将它放進了同一隻籠中。
兩隻鸷鳥甫一見面,便炸了毛。
武殊心疼地看着自己買來的那一隻,道:“主君,這兩隻都是雄性,不能放在一塊呀。”說着,他趕忙将兩隻鸷鳥分開。
謝雪明合上匣子,裡面是什麼不要緊,要緊的是李瀛似乎很看重它。
有了這件東西,他便能牽制住她。
案幾上,屬于京官考薄的謄本鋪開,上面一個個漆黑的姓名,有的被随意畫了一道紅鈎,宛如囹圄,牢牢地圈住姓名。
恰好,現在有一件事,或許李瀛能做到。
當夜亥時,玉芙殿。
更深露重,窗外再度響起鸮鳴,一聲接一聲,夾雜着鳥喙叩擊窗牖的輕響。
宮人都睡了,李瀛還醒着,聽到動靜起身,披衣提燈,赤腳走到窗前,輕輕支起支摘窗,一道黑影從身旁掠過,熟門熟路地撲了進來。
她取下魚膠,在燈下查看,看着看着,眉梢微挑。
這是裝都不裝了,對方開門見山,直言或可幫她尋回藥丸,隻要她……
李瀛攥緊了紙條,上面殘存被剝開的魚膠的黏膩,讓她指尖發涼。
她輕輕觸碰了一下裡衣,上襦下擺裡側繡着一處小小的夾袋,盛着一丸圓滾滾的什物。
重要的東西,當然要随身攜帶。
先前,她本将龜息丹藏在花樽之中,誰知那日宜福為了捕鳥,摔碎了花樽。
至于現在坤甯宮的宮人取走的藥丸,其實是她胡亂制出來的,埋在花泥中,用以除蟲。
至于對方要她做的事情……
李瀛垂眸,目光落在那道紙條上,高懸的燭火在夜風中忽明忽暗,映照上面的字迹——
那位曾經為她作詩的蘭台閣老緻仕,自此退隐,再也不提筆。她要想法子,從他手中要到一篇疏議。
匡正時弊,剖陳利害。
那個毫無風骨的老頭,能寫出這樣的文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