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伊說完,手上多了一條綁帶。他迅速閃到陌生人背後,兩手用綁帶套住他的脖子,一個反身交叉将這人的咽喉死死勒緊。座椅上的人根本反應不及,他的思緒還停留在上一刻左伊說的話上。陌生人拼命掙紮,原本坐着的身體被向上吊起,他的雙手隻能盲目地往後方抓扯,兩條腿在桌角邊狠命亂蹬。木椅在剮蹭中翻倒在一旁,茶桌上的酒杯也被震得滾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動靜太大了。左伊立刻将他從桌邊拖出來,防止他把整張茶桌也踢翻。
“你是盧揚家的人吧,盧揚吉根的兒子?還是孫子?”左伊埋下頭,以防他抓到自己的臉,“看來盧揚家并沒有像表面上那樣效忠他們在永夏地的主子。”
背後的人還在瀕死掙紮,左伊能感覺到這人的生命在快速流逝。很快,他的手垂了下去,身體不斷抽搐。
左伊将他放下,蹲在地上喘氣。他累壞了。他甩了甩酸痛的手臂——之前在地下賭場跟帕蒂賀林打鬥時弄傷的手,傷口開裂得更加嚴重。他轉過身看着躺在地上的屍體。被勒死的人可真不好看。如果有選擇,他甯願把匕首插進這人的心髒。
左伊走到門邊,耳朵貼着包廂的門靜靜聽了一會兒。外面沒有動靜。他們所在的包廂在過道的盡頭,陌生人為他挑了個好位置。
他回到屍體旁邊,開始動手扒下陌生人的外套和鞋子,穿戴在自己身上。他發現屍體懷裡揣着一張字條:
小公主的晚宴,他們說一切就緒
寥寥幾個字,左伊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他們”是誰,寫字條的人又是誰?
左伊把字條塞進自己的口袋裡,又拿了陌生人的錢袋和玉佩,挂在自己身上。最後他摘下陌生人左手上的玉扳指,照着戴在自己的左手上。扳指的一圈刻着荊棘條的紋案,這才讓左伊猜出他可能來自盧揚家族。
左伊費了不小的力氣才把陌生人的屍體擡到屏風内的卧榻上。他将自己的外衣蓋在陌生人身上,然後拉上窗簾,用簾布下擺将屍體暴突的眼睛和紫紅色的臉遮住。這樣,陌生人看上去像在睡覺。接着,左伊将用來勒死這人的窗簾綁帶挂回原處。
外面還是沒有動靜,一切如常。左伊再次來到門邊聽了一會兒,确保沒有人往這邊過來。随後,他快速地将翻倒的椅子扶起,又看了看地上摔碎的酒杯,決定任由它去。
現在,他全神貫注地想着陌生人的模樣,這個人身上的每一處細節。他必須算好時間。幻術持續不了多久,所以他得快。
左伊走出包廂。他知道瘋巫卡卡一定在酒樓外面的什麼地方等着自己,他們會打上照面,帕蒂賀林那小子可能也在她身邊,或者還有其他什麼人也在。她會問自己為什麼過來,他必須想好該說些什麼與他們斡旋。他必須在露出破綻之前對帕蒂卡卡下手。至于其他人,到時候再做決定吧。他知道自己的幽影魔車停在哪裡,那兩匹溫順且沒心沒肺的麒麟獸也可能會感知到他的危險迅速跑來。隻要他上了車,沒人能追上他。
左伊走在包廂之間的過道上,他能聽見每個包廂裡發出的細小略微的聲音。所幸的是,他出來的那間包廂邊上很安靜,臨近的那幾間似乎都是空的。走道上傳來陣陣陰風,不知是從哪扇未關的窗戶進來的,吹涼了他身上的熱汗,讓他感到寒冷。
一個妓女大大方方走到他面前,摸着他的衣襟,想要做單生意。左伊拉起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溫柔地對她說:“美人兒,今天不行。”
他放開她,繼續朝前走。
他身後的一間包廂突然開了門,左伊沒有回頭。但是片刻之後,開門的人壓低了聲音似乎在喊他:“荊權。”
左伊想起了盧揚家的嫡子嫡孫取名字時都喜歡帶個“荊”字。
現在的狀況是他最不想遇到的。
左伊轉過身,那人将門敞開示意他進去。左伊隻好硬着頭皮跟着他走進包廂。
這間包廂裡的布置幾乎和他之前待的那間一模一樣,隻是更小更暗一些,屋内的好幾盞燈都未點上。
“他人呢?”那人問左伊。
“他還在裡面。他說需要點時間考慮。”左伊惟妙惟肖地模仿着陌生人的聲音。
“你出來做什麼?你該盯着他,萬一讓他給跑了。”那人小聲責怪。
“他跑不了,帕蒂卡卡還在外面等着他,他會答應的。”左伊對他說。
這時,從屏風内走出來一個人,這人剛才一直坐在黑暗中聽他們說話。現在,他慢步走進左伊的視線,高大的身影籠罩着狹小的空間,一身祭司長袍閃着微光,像徘徊在人間的死神,肅穆而冷酷。他的胸前挂着一顆紅色發亮的寶石,寶石的光芒忽明忽暗,猶如不停蕩漾的水波,帶着幽冥的氣息,讓人畏懼。
左伊聽見身邊的人喊他“老師”。
左伊随即也如此稱呼他,極力模仿陌生人的動作和神情。
喻沙向他們點點頭。
左伊從這位祭司的臉上看不出年齡,或者生氣——就好像他的身體停留在了盛年,靈魂卻已經走向衰竭。左伊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眼前的人有這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