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伊找了大廳角落的空位坐下,點了不少吃的。樂曲的節奏開始逐漸加快,舞台邊的樂師們仿佛從剛才的漫不經心中蘇醒一般,精神抖擻地把全部熱情釋放在了後半段樂曲上。到最後,節拍快得如箭在弦上,一觸即發。姑娘的舞步也随着加快,頃刻變化,曼妙的身體時而柔軟,時而铿锵有力。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令人驚歎。很快,樂曲戛然而止,美麗的舞娘将姿勢定格的那一瞬,陶醉其中的看客才如夢初醒,激動地站起來鼓掌。大廳裡到處是震耳的喝彩聲,有人更是脫口而出她的名字:蘭姬。
這就是她的魅力,左伊最喜歡的地方,美貌不過是幸運而得的皮囊,可是又有哪個舞娘能在舞蹈上超越她呢?
台上的姑娘優雅地站立好,連一點喘息的迹象都沒有。之前那些連續又緊張的動作甚至沒能讓她紅一紅臉。她平靜地看向前方,換了一副微笑的面孔,朝下面的看客輕輕行禮,轉身走下台。
她臉上有落寞的神情。
這是左伊所知道的。哪怕她在笑,在妩媚地注視某個向她大膽示愛的男人,在與為她重金捧場的客人調情,左伊也能捕捉到她臉上細微的變化。
這個舞娘身邊時常圍繞着黑系的人,左伊打聽不到她的身份。她說話很小心,幾乎深居簡出,除了上台跳舞外,其他時候都待在酒樓大廳通往後巷的換裝室裡。夜色中會有人駕着馬車從後巷接她離開,這一幕曾被左伊撞見過。除此之外,他對她一無所知。酒樓裡那些為她瘋狂的客人也是如此。客人們借着酒勁調戲舞娘是常有的事,隻要做得不出格,“雜貨屋”的老闆通常不會出來制止。但是,在這一帶,還沒有人敢在黑系的眼皮底下對她動手動腳。
但凡是跟帕蒂家的黑系扯上關系的女人,多少讓左伊失去了原有的興趣。不過,這個叫蘭姬的姑娘倒确實是世間難遇的尤物。
桌上的菜很快被左伊一掃而光。這是他起床後的第一餐,所以他拒絕了侍者按慣例端上來的酒。近些日子裡,左伊的胃又開始隐隐作痛,他将這種現象歸結為天氣的緣故。不過,每頓有酒的放縱生活隻能作罷,他現在僅在白天睡前喝上一壺,幫助自己入眠。
有兩個商販走過來向他兜售珠寶和銀器。他們都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在左伊身上,因為經過一番近距離打量之後,顯然這個年輕人手上的錢隻夠他在這裡吃一頓飯的。當他們打算離開時,左伊拉住其中一個商販,從他那挂滿珠寶的手臂上挑了一隻金手镯。手镯上鑲嵌着翠綠剔透的玉石,樣式很别緻。待到講定了價錢,商販從這位客人嘴裡聽到了一句不可思議的話:
“現在我身上沒有錢。勞煩把它先送給剛才那位跳舞的姑娘,天亮之前到下面的賭場來拿錢。”
“什麼?”
“我每晚都能赢錢,不然雜貨屋的老闆怎麼會放我進來點了這麼一桌吃的。”左伊拍拍外衣口袋,又把衣服敞了敞,顯示自己的身無分文。
“不行不行,沒有這樣的賒賬。等你有了錢,再來拿東西。”
“到時候那姑娘就跳完舞回家了。”
商販想了想,還是不願意,擺擺手就要走。
左伊也吃完了,跟在他身後,像熟人似的抱了抱商販的肩膀,笑着說:
“你知道我是這裡的常客,也可以跟其他人打聽打聽,就知道我沒有騙你。把這手镯給那姑娘,到時候來找我拿錢。”
說完,左伊就大步離開了,毫不理睬商販的嘀咕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