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街市上,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坐在青雲樓對面的小攤上,一邊品茶一邊看書。
而另一邊,一個青雲樓小童打扮的男子則在青雲樓門口探頭探腦。
青雲樓地處繁華,過路之人不由得都對此指指點點,笑談小童看上了品茶的女子,卻不敢上前搭讪。
任路人評頭論足,此二人的行為不曾出現任何偏差。
此種場景,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之久。
末了,小童幹脆放棄隐匿行蹤,仰天長歎一口氣,大大咧咧邁步往蘇流瑾身邊走去。
而不遠處偷看的過路人,眸中好奇的神色更甚。
“蘇小姐,咱們進來談談?”
張畔臉上盡是笑意,恭恭敬敬站在蘇流瑾身邊,俯身沖她邀請。不過,蘇流瑾明顯看出,那僵硬的笑意有多麼勉強。
等的就是這句話!
“樂意之至!”
愉快地應下張畔的邀約,蘇流瑾擡手将杯子裡剩下的茶水一口喝完,擡步跟在張畔身後走進青雲樓。
“蘇小姐也看到了,張某不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閑散人罷了,不值得蘇小姐青睐。”
包廂之中,蘇流瑾正在品茶。
而坐在她對面的玉畔先生,也就是張畔,正在一臉無奈地極力勸說。
他是真沒想到,蘇流瑾的黏附性這麼高。
當日包廂之中,蘇流瑾直接指出扮成童子的他便是玉畔先生,張畔确實驚訝,但那着實不是讓他就這麼答應蘇流瑾要求的理由。
更何況……
蘇流瑾要的,可不一般。
“天下亂,聖人出。現如今這局面,必然會有一場血雨腥風,玉畔先生難道就不想摻和一腳?”
想到那日蘇流瑾的提議,張畔不由得有些心塞。
他不過就是來京城玩玩而已。
沒想到,這一路上,可真是備受矚目。
他都已經明确拒絕了,不想這蘇小姐倒是有耐心,那日之後就在青雲樓旁邊蹲着,硬生生攔住了他出去玩的步伐。
事實證明,果然不能暴露行蹤!
對任何人都不可以!
“不想。”
毫不猶豫地,張畔再次說出了先前已經跟蘇流瑾說過一次的答案。
現如今天下大勢他又不是不知曉,自是不會讓自己投身于這種混亂的局面之中。
一個搞不好,就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
再次被拒絕,蘇流瑾也不着急。
她擡手張畔也倒上一杯茶水,示意對方坐下說話。
終歸受限于蘇流瑾的身份,張畔也不好開口趕客。見蘇流瑾終于不再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忽悠他出世上,态度也不免松了幾分,順着蘇流瑾的指示在她對面坐下。
“玉畔先生以為,現如今活躍的諸子中,誰人能逐鹿中原?”
也不怕隔牆有耳,蘇流瑾一語中的,直接說出了自己此次前來的目的。
也并非她不在意。
着實是之前在門口小攤攔人用了太長時間。
她本就是偷偷溜出來的,若是在張畔這裡耽擱的時間太長,家裡難免會有人覺察到什麼端倪。
到時候,萬一有人知曉她的行蹤,那她現在的計劃就成了一場空!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玉畔先生就不必說這些老生常談的了。”
張畔敷衍的意思太過于明顯,還未開口說上兩句,就被蘇流瑾無情打斷。
“亦或是——”
蘇流瑾擡眸,微微笑着道,“玉畔先生不喜這種提問方式?那瑾兒就換一個問題——秦之商君,楚之吳起,越之大夫種[1],将應諸君身,欲避此禍,何如?”
“避之,病遁,行陶朱公之法。”
不過是一個故事而已。
張畔擡手将蘇流瑾為他倒好的茶水端起抿了一口,輕飄飄丢出一個回應。
若蘇家小姐是在用這種方法考察他的知識儲備,還真是難不倒他。
這邊張畔思量着,蘇流瑾卻沒有停下她的問話。
陶朱公的做法她自然知曉。
而這種法子,也正是她為父兄謀劃的退路。
但是——
“君王生性多疑,甯我負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負我。何如?”
蘇流瑾的臉上依舊帶着得體的笑意。
隻是。
她捏着杯子的指尖已經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前世在溫昀景身邊呆了那麼長時間,她可真是太了解溫昀景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了。
按照溫昀景的性格,怕不是父兄沒那麼容易退場!
哐。
一聲脆響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寂。
從一開始,張畔的目光一直都放在手中的茶水上,并未曾給蘇流瑾一個正眼。
即便蘇流瑾現如今與他談論的并非風花雪月,卻也不足以引起他任何興趣。
然而……
張畔眸色沉了下去。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他緩緩擡頭,陰沉沉盯着坐在他對面的女子,終于細細打量起對方來。
然而,對面之人的身姿從頭到尾都太過得體,竟看不出一絲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