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被輝光所庇護的夜晚是甯靜清澈的,因為滿天的星光和銀色月光仍然存在,它們在指引着人們方向。哪怕是在烏雲密佈的時候,外面的空氣仍然流動而充滿生命力。
但是輝光休息之後,整個世界都會失去所有的自然光。
永夜帶來壓抑不安的犯罪氣氛,這個現象即将随着輝光休息的季節而持續幾個月。
用毛巾洗漱完畢的我在長餐桌上坐下來,導師正在旁邊的主位喝紅茶。手上端着銀色餐盤的男僕俯身在我面前逐一放下了白色餐巾、銀質餐具和精美瓷碟,然後一份豐盛又被精心擺放的早餐被放在我面前。
當對方在我面前斟上紅茶時,我就像遇上魔怔般看到黏稠血液在我面前滴落的血兆。
但是當我過神來之後,一切的幻象又再次散去,半透明的紅色液體最終隻是溫馴地被倒在骨瓷茶杯之内。茶湯中出現一個小小的旋渦,在空氣中散發出泌人心脾的紅茶香氣,眼前永夜早晨的一切都是那麼柔和甯靜。
「早上好,亞德裡恩,看來你昨晚睡得不好。」
「早安,導師您的家裡條件太好,我在客房那邊睡得不太習慣,昨晚我沒有再在半夜聽到出租屋的滴水聲有些不踏實。」
「我總覺得自己空無一人的家裡,應該有哪個位置還在漏水。」
我心裡已經想要起身離席,難道是永夜的季節導緻我家樓上的屍體出現屍變嗎? 鄰居天天出現滴水聲就算了,我不想我所租的屋子樓上變成了調查員天天拜訪的地方。
「抱歉老師,我有些不安,我想要回去看一看。」
我早就覺得那個叫班森的鄰居先生天天精神恍惚,連我的本能上也不想靠近對方。
我覺得他身上肯定沾了甚麼奇怪的玩意,對方該不會在他家畫上魔法陣開始弄儀式吧?但是我家裡還有一堆已經寫到一半的論文、珍貴的标本罐和一堆精裝版本的收藏書!
「我會吩咐男僕上去你的家,帶着房東一起去檢查情況,搞不好應該是兇殺案?」
導師他在盯着茶杯中的殘渣一會之後才道:「亞德裡恩,你坐下來吧。如果你做了奇怪的夢,你一定要跟我說。你昨天在我家裡夢遊了,我對你的精神狀況有些擔憂。」
「夢遊?」
「是的,我昨天跟醉酒的你聊了一晚,你也是一直在說夢話根本沒有醒過來。」
「羅德是我所認識的精神科醫師,我推薦你在新年之後過去看看。他是市内有名的精神科醫師,他不但醫術很好亦習慣幫病人保守秘密,一向很受病人的信賴和好評。」
「不用太心急,我可以給你的論文延長一個月的截止期限,你先去看一下醫師吧。」
「既然你自從去教會祈禱之後的情況已經好轉,漸漸不再覺得頭痛的話,那麼你就不要太信任你的夢境和混亂記憶,在你必要時就服用安神劑入睡。」
「你已經在輝光的信仰中得到新生了,但是我怕它們會像那些把凡人弄瘋的夢魇般,有一天忽然把你從我的身邊帶走。」
「我會注意的,老師。」
于是我按耐住尴尬的情緒坐在原位繼續吃早餐。所以我在醉酒時究竟跟老師聊了甚麼,我竟然可以那麼健談地聊了整整一晚,甚至被老師推薦去看精神科醫師。
我最近寫論文時的壓力應該不大。除了怪夢之外,我也沒有出現任何幻覺和幻聽。
我在喝完手上這杯紅茶之後,也跟着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茶杯。我用茶葉殘渣的形狀解讀占蔔結果——「此行去劇場有些波折,但是沒有生命危險」。
燈的靈性被我在大清早消耗了一點,導緻我原本宿醉的精神又更加頹靡。
有時候哪怕我沒有去占蔔,它們這些預知結果也會主動出現在我的夢中,又或者直接在我眼前閃現。因為燈本身擁有「指引」的特質,它一向都跟占蔔問卦有關。
每一個燈教徒都有潛在的占蔔能力。
如果輝光教廷真的鐵心想要找某個人的話,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也會被他們找到。
除非你有辦法幹擾占蔔,但這是規模比較大的教團才有能力抗衡。每天都有一堆無法進行反占蔔的蹩腳邪/教徒,被他們異端審判所迅速找到再投入監獄中重新就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