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意地用手沾濕抓了兩把，梳起了原本垂落的劉海，又恢復人模人樣的精英外表。

我疲憊地走出去盥洗室。

負責守夜的威爾森在看到我在磨蹭了那麼久，他啧了一下，似乎不滿我那麼注重外表。作為軍人的他無法理解，我竟然浪費那麼多時間在打理自己的儀容和衛生上面。

屋内的床都優先讓給兩個傷者躺着。在接近黎明的後半夜，往往是人最疲憊的時間。

其他人在經曆這樣的一夜之後，剛剛包紮完的他們或多或少也有些疲憊不堪。他們三個警察有的直接坐地上在打瞌睡，有的完全不講究地直接睡地闆。

這個确實是一種很催眠的氛圍，我自己也坐下來安靜地把身體靠在墻邊閉目養神。

我另一個身體的生理時鐘告訴我，現在外面是淩晨5點，我該是時候醒過來了。這個清醒夢真的處處都充滿了人為的痕迹。

我來到這裡也并非偶然。

但是正如黑泥所說，這個夢隻是一個斷斷續續地傳到我身上的未知信号，而我的靈魂和身體都在莊園之中，我确實可以輕易控制自己醒過來。

貝加莫主島發生了甚麼?

那枚破損的銀質懷表，是不是跟午夜十二點的不祥鐘聲有關?那些失蹤的守夜人和教士去了哪裡，島上所進行的是甚麼儀式，海怪又是怎麼一回事?

一個沒頭沒尾隻做到一半的清醒夢，反而更加令人醒過來之後感到意難平。

每個人都應該曾經有這樣的經曆吧。

在我意識到這個夢很有趣時就忽然被鬧鐘吵醒，自己在半夢半醒之中就會關掉鬧鐘，試圖閉上眼睛繼續把夢做下去，至少等我先夢到劇情告一段落再說。

我可以通過不醒過來試圖延長夢境的時長，那麼我要不要留下來繼續打加時賽？

也許我是不是應該先醒過來回去莊園那邊，利用守秘會的藏書調查關于夢境的知識，再收集一堆夢境用途的物品，在我做好—切準備才再過來?

我的内心之中出現天使和魔鬼在交戰。

天使直接一巴掌呼到我的頭上道:「你還在猶豫甚麼，一個又冷又破的懸崖小屋有甚麼好待? 你趕緊給我醒過來起床擦臉，回去溫暖明亮的莊園喝酒吃肉，開新年party啊!」

我又望向旁邊的魔鬼。

魔鬼隻是翹起腳坐在我面前，他把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在不急不緩地道:「我知道你不想跟我走，但如果我讓你在夢中扮演的角色是銀發銀眼的醫生呢？」

可惡，兩邊的選擇都很誘人！

但是我還沒有開始選擇，夢境又再次出現變化。閉目養神的我直接頭一歪地睡過去，開始往亞德裡恩的記憶深處墜落，屬于他的夢境開始出現在我眼前。

那些出現在自己身邊的聲音，那些新聞報章的描述，它們彷彿都再次昨日重現。

「我們從生活在無光海裡的懷孕魚類體内發現了一種特殊物質，我把命名為魚胎素，它可以刺激胚胎發育生長和對細胞進行強力的修復。在手術中把它注射到器官受損的小白鼠身上之後，它們的器官開始急速再生癒合，而且它沒有出現任何畸變反應。」

「它是一切血肉的起始，孕育生命的起源，胎中未解之謎。如果把它應用到人類身上的話，也許我們可以用來治療器官衰竭或器官重大受損的患者。」

「教授，這不是人類才有的東西嗎?為甚麼無光海裡的魚體内會有這種胎素?」

「這是杯的靈性，隻要是所有生物的體内都有，隻不過是人類身上最多。也許我們曾經是從大海裡走出來的物種，又或者他們那些魚原本在遠古時代曾經是人類。我是說，無光海那些海怪實在太多了，它們就像多得永遠也不會消失。」

「他們曾經是人類? 怎麼可能......那麼我們一直所吃的......」

「我不吃那裡的魚。」

「号外！号外！全世界首例的器官再生手術，在下午三點由克拉倫斯教授于首都劇場成功完成，由在場的所有同行和觀衆所親眼見證，人類成功攻克的絕症又多了一種。」

「克拉倫斯教授表示仍然需要進行漫長的術後觀察，任何一種醫學領域方面的新技術都需要時間來謹慎小心地驗證，現在把它全面推廣出去的話未免為時太早。」

「我已經患上絕症了，無論是小白鼠也好還是亡命之徒也好，我甚麼也願意當!」

「求您救救我的女兒，克拉倫斯教授!她還有救的，隻要您願意用十分鐘的時間見見她。為甚麼啊......不，不要放棄她，主啊，你一定是輝光之主派下來救她的使者。」

「如果把2.5盎斯的莫蘭花提純汁液再混合進這支試管的話，我們會得出甚麼？」

「是阻止排異反應的血液穩定劑，教授!」

「克拉倫斯教授的團隊從培養皿中再次提煉出第三種抗生素，距離人類徹底遠離瘟疫的威脅也許已經不再是一個夢。」

「我們所有人都有救了! 感冒不再是屬于窮人的絕症，它是可以被輕易地醫治。」

「克拉倫斯教授再次受到教會和王室聯合追加的公開授勳，以此贊揚肯定他在醫學領域方面的先驅者貢獻和成就。弗倫茲貝格這位鄰國官方的外交長官竟然第一次正式在報章上，用現代醫學之父形容他的成就，多國外交官即将于當日出席授勳儀式 。」

「出身于皇家醫學院的他即将再次破格晉升為世襲貴族，真是令人意外。」

「今天是一個很肅穆的日子，這次我們要頒授的是十二道輝光的太陽勳章。這個是教會與王國的嘉獎制度下，自設立以來的最高榮譽，同時亦是曆史最悠久的勳章，隻有極少數人能夠獲得這枚勳章。」

「它的榮譽自古以來跨越了國家的界限，即将同時受到多國國家的共同承認。」

「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人在他們還活着的時候，就有榮幸能得到過十二道輝光的太陽勳章。它隻頒授予對人類社會有重大貢獻，或積極參與公共或志願服務而得到極高評價的人士。」

「在曆史上25位的太陽勳章擁有者之中，他們之中最後有15位被教會追封為聖人。」

「他們曾經嘗試為人類點燃起照亮前路的火炬，分别是為了要拯救沿海地區幾百萬人口的性命，而最終死于無光海的吹哨人艾莉女士、為了要阻止無數人永遠陷入夢魇而在百天之内研發出安神劑的路斯恩神官、最終身份不明地死于阻擋靈性潮汐之前的守夜人無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