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祐幾乎已經沒有,“腿”這種奢侈品玩意兒了。
他整個人朝着靠牆的地方打開,整個胸膛從兩片肋骨之間分裂,像一隻蚌一樣向外打開兩片蚌殼。
他的肩胛骨,包括四肢的骨頭,已經退化,或者說全都長到了那兩片厚重的“蚌殼”上,隻剩下了一顆頭,一張臉,還突兀地懸挂在似有若無的脖子上,看着正在和他講話的匡尺溫。
李向祐像個孩子一樣,希望從匡尺溫那裡,聽到父親對他的誇獎,他的眼睛閃着光,殷殷切切地盯着匡尺溫。
匡尺溫看着他那個樣子,莫名不想騙他。
匡尺溫打算實話實說,背起手來:“陛下說——”
李向祐期待地微微睜大眼睛。
匡尺溫:“他讓你給他供果。”
李向祐臉上的笑容霎時僵住了,他的臉懸在那裡,更像是一張挂着的面具了。
李向祐:“父皇沒有說别的嗎?”
匡尺溫垂下眼,看着李向祐敞開的胸膛,以及中間剖露出來的五髒六腑,他的内髒五彩缤紛,卻沒有什麼光澤,髒器之間堆結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圓珍珠。
“父皇隻是問我要供果嗎!”李向祐又問了一遍,這一遍,他喊的格外用力,那些幹燥的髒器都因為他的遷怒嘩的一下,澆了一遍血。
匡尺溫看回他,淡淡地道:“是啊是啊我的殿下,陛下養你這麼大,不就是等你長大了,讓你好好孝敬他的嘛……”
李向祐開始顫抖,兩片蚌殼都跟着痙攣:“可是,我隻想讓他誇誇我啊……他從來隻誇二弟聰敏,誇四弟可愛,卻從來對我不聞不問!一同我說話,就是問我要供果,都這樣了,也不願拿句好話敷衍我一下,就好像我為他做的一切努力都不值一提,就好像,他根本不在乎我……我這個太子做的有什麼意思!我……我難道就不是他的孩子嗎……”
“我的太子殿下啊!你怎麼可以妄自菲薄。”你怎麼可以這麼愚蠢!匡尺溫眼角一挑,像是狐狸一樣眯起,笑道:“你有沒有想過,陛下從始至終,隻向你一人讨要供果呢!他為什麼不向你說的那個聰敏的二殿下要?不向你說的那個可愛的四殿下要呢?他為什麼唯你一人,你還不明白嗎!?”
“唯我一人……”李向祐的嘴唇開始抖動,像是突然想明白了前因後果一般:“唯我一人……是啊,對啊,原來父皇是這個意思……”
匡尺溫非常欣慰地點點頭:“殿下,你要知道,陛下可是花了一輩子的時間,來研究《肉仙經》,就是為了能有一天得成大道,但是呢,自古以來,子承父業,是父親就要有兒子,因此,隻要陛下參《肉仙經》有了成果,就一定不會忘了他最疼愛的兒子,也就是你。他讓你來結供果,你看你,因為這件事,已經待在東宮多久了?”
李向祐:“自我成為太子,就是如此了。”
“是吧,自你成了儲君,就開始擔此大任了。”匡尺溫道:“你一定覺得像個怪物一樣敞開胸膛,四肢退化,骨骼流失,特别的痛苦,但是殿下,你不要忘了,你也在修行,而且是嚴格地修行《肉仙經》上的科儀,普天之下,隻有你和陛下能做此事,我等臣民隻能做旁觀。”
匡尺溫:“殿下衆多皇子之中唯一一個走在陛下身側的人啊!”
“是這樣!”李向祐“嗚”的一下哭了,一邊哭一邊喊:“是這樣!我才是父皇最偏愛的孩子!我才能給父皇最好的!隻有我配現在父皇的身側,成為他的左膀右臂!隻有我!”
匡尺溫笑笑,從一旁拿來一把金剪刀,道:“那麼,殿下,請讓臣摘下供果,幫您帶給陛下,好嗎?”
“好好好!勞煩匡大人摘了!”李向祐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本來秀氣的臉蛋現在看起來真像個怪物。
匡尺溫找來一隻專門盛供果的瓦罐,打開,他又戴上手套,拿起金剪刀,伸進李向祐的胸膛,隻聽咔嚓一聲,一顆肥嘟嘟有些暗沉的肝髒摘了下來,匡尺溫将它小心翼翼地放進了瓦罐深處。
李向祐瞬間頹了下去,耷拉着腦袋,一臉疲憊地呆望着匡尺溫。
這時,小石端來了送服的溫水。
匡尺溫拿出那顆貝珠丸,捏在手裡,另一隻手向後伸,小石卻沒有把水碗端來。
匡尺溫轉頭一看,原來是小石看狀态很差的李向祐看出了神。
“小石!”匡尺溫呵了一聲。
小石這才把水碗遞給了他。
匡尺溫拿着藥端着碗,輕輕地摸了摸李向祐的臉,柔聲道:“殿下,吃了藥好好睡一覺。”
“嗯……!”李向祐咕咚一聲,将那顆巨大的藥丸吞了下去。
不消多久,藥效就開始作用,他身上的骨骼再次開始移位,四肢僅剩的一點骨頭繼續萎縮,骨盆開始上移,“蚌殼”愈發逼真,蚌殼中間,又開始細細密密地湧出大小不一的珍珠,有一些太大顆的,直接咕噜咕噜滾到了地上。
有一顆最大的嘀哩咕噜滾到了匡尺溫的靴子邊,匡尺溫低頭看了一眼,對小石道:“把地上的珍珠都掃起來,扔到後院那個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