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施施然從陰影處走出,嘴角抽搐,“可惜襄王有意,神女無夢啊。”
他還記得這瘋女人上次說要給他講故事,然後就把他眼睛戳瞎了。
這次總算是講了故事,一劍捅死了一個人。
“老頭子近來可還安好?”佚彩嘴角弧度不斷擴大,故意在他傷口上撒鹽。
“寒雀仙,你的身份已經被他點破了,何必再惺惺作态。”天道咬牙切齒,一隻手已經揚起重劍。
天道在成為天道之前,是一個水土雙靈根劍修,盡管天資并不突出,靠着勤勉一步步穩紮穩打提升境界。
佚彩兩手抱臂,繞着天道轉了個圈。
“啧啧啧,我發現了個驚天大秘密。這修仙上界的修士都突破不了化神境,不會因為我們的天道一直卡在化神瓶頸吧。”
欠揍的語氣把天道氣得吹胡子瞪眼。
“少廢話!今天我就把你的靈根剝下來,瞧瞧你這雙靈根又有幾分能耐。”
佚彩不耐煩地聳聳肩,“你當初也是這麼對着朗月仙大放厥詞的嗎?”
天道不再理會佚彩的挑釁,舉起重劍,蒼老手臂上的一條條筋脈像湧動的河谷一樣爆起。
靈壓積蓄。
昆侖宮炎池底的冥火巨獸痛苦嘶嚎,帶來震顫,鳴煙派某處發出嗡鳴,連心潭島的迷瘴都不斷産生波紋,讓人擔心下一刻就會破碎。鏡心湖内的雲紋燈接二連三地碎裂,精緻的浮雕碎片漂上水面。
佚彩手上血迹未幹,像是被天道的威壓壓制得動彈不得,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天道眼中閃過冷光,劍光斜劈而下,将山頂稀薄的空氣切割成兩半。
劍鋒近在咫尺時,佚彩又笑了。
天道本能地察覺到危險。
上一次她笑,自己廢了一雙眼,不能再利用天鏡相關的窺視權能。
來不及後退,腦門上“啪”的一聲被糊上了一張靈符。
咒語滲入靈台,天道眼底猩紅怒目而視,卻發現自己的靈魂再也無法離開這具殘破的身體,隻能僵直地呆立原地。
暴怒之下的天道沒有發覺,除了禁锢符,還有一道看似不起眼的咒語也滲入了他的魂體。
“看來老頭子現在有時間聽我閑話了。”
佚彩掌心一翻,手中憑空出現一柄匕首,徹底解禁了金靈根的法術。
“你之前想借鼎上詩文推動輿論扣下我和桑夢秋,現在又跑到清阙池來蹲我。勇氣可嘉,可惜不太聰明。”
她滿意地在天道身上随手紮了幾刀,欣賞着天道氣得七竅生煙的扭曲表情。
“你是故意引我過來的。”天道再惱怒,這會兒也明白過來了。上一次她沒把身份說死,又話裡話外暗示了清阙池,就是為了吊他胃口。
他離開了天鏡的窺探之能,隻好跑到這裡守株待兔。殊不知,一切早都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想到這,天道不禁脊背發涼。“你連那小子都算計進去了。”
他指的是躺在地上胸口還插着劍的師又槐。
“算計别人的人,自然也要有落入他人棋局的覺悟。”佚彩微微一笑,又紮了幾刀,不足以緻命,卻能讓他感受到劇痛。
“你該慶幸,在我沒有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前,還會留你一命。”
天道吐出一口濁氣,隻要活着,他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大鼎上的詩是某一天突然出現的,還刻着我和桑夢秋的名字,像是某種隐晦的提醒。
我猜,你雖然能通過‘鏡’對過去的時空進行修改,但也受因果的束縛。不能留下指向性過于明确的句子,會觸發新的因果。比如如果寫‘殺掉桑夢秋’,那麼桑夢秋可能就不叫這個名字了。”
如果說天道之前對佚彩的态度是憤怒憎恨,那麼從這一刻起,天道真正開始忌憚她。
天道心底有了計較。
沒法除掉,拉攏過來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天道誠懇道:“若你知道了這個世界的真相,你也會原諒現在的我。”
任憑天道說得天花亂墜,佚彩就是不為所動,“那就以後再說,眼下你先在這好好反思。”
說着就真的把他打暈了,像對待一卷破布一樣,一腳踢出院門。
佚彩回身蹲在師又槐旁邊開始犯愁,心下三寸,又倒了龜息散,會出現假死症狀。
這麼大個人,實在不好帶回蔔香閣。被人撞見又沒法解釋,總不能說她在路上撿到了翹辮子的閣主吧。
思索片刻,佚彩開了個傳送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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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渌卧房内,一股濃重的藥味。
溫渌暼了床上的人一眼,“才流了這麼一點血,死不了。”
佚彩哂笑,轉身要出門:“腦袋掉了也才碗大的疤。”
溫渌叉着腰擋在門口:“想讓他住某這裡也行,閣下今晚也要留下來。”
“你這就一間房。”
“我和他可以睡地上。”
“他受傷了。”
“那咱們仨睡一張床。”
佚彩:……
佚彩正色道,“溫渌,你不能再這麼黏我了。男女授受不親,之前那是地宮裡,你情況特殊。”
“怎麼,難道出了地宮,某就不是某了?”溫渌含情脈脈地看着她,衣領大敞,露出如玉的胸膛,像一朵任君采颉的曼陀羅。
美人相邀,可惜有人不解風情。
“胡攪蠻纏。”佚彩扶額,第一次有種無奈。
在她看來,地宮裡她的陪伴不過是一場獲取情報的交易,而溫渌也不過是想要抓住浮木的溺水之人。
如今溫渌從地宮裡脫身,一切回到正軌,他們的交易也該銀貨兩訖才是。
“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閣下要是樂意,把某當個小貓小狗也行。”
“溫渌,你要不要聽聽看你在說什麼?”
話音剛落,溫渌突然抱住佚彩,唇瓣吻上她的側臉,牙齒輕輕摩擦她軟乎乎的臉蛋,還使壞地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牙印。
像某隻壞脾氣小狗留下的印記。
“閣下就當被狗咬了一口吧。”溫渌即使被猛地推開也笑嘻嘻的,像一隻撈到油水的狐狸。
“再敢咬人我就把你的牙敲斷。”佚彩捏着他的下巴惡狠狠道。
“……咳咳咳。”躺在床上的師又槐突然吐出一大口血。
“嘶,他怎麼要醒了。”溫渌面露不快,顧忌着佚彩趕忙又換成笑臉賠罪。“某知錯啦,下次讓閣下咬回來。”
怎麼看都是她吃虧,佚彩拂袖而去,撂下一句沒什麼分量的狠話。
“你給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