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節迎春納福,紅月節祈求姻緣,秋朝節慶賀新歲。
是日,恰逢人間寒山節。
“止洲,我想嘗嘗外面鋪子的糕點。”
止洲擡頭睨了佚彩一眼:“當心吃壞了肚子,明日考核落敗受罰。”
話雖如此,止洲還是把臨街賣的糕點蜜餞都買了個遍,皺着眉用貼身的帕子細細擦去她嘴角的糕點碎屑。
“唉,不就是走個過場。”佚彩漫不經心地叼着一顆蜜餞,在賣小吃的鋪子裡左瞧瞧右看看,又挑了幾樣。
她回過神,發現止洲不知何時已經不在身後,停在河邊的圍欄旁,對着河上漂浮的河燈發呆。
入夜了。
十裡長街,萬家燈火。這位整天悶在鳴煙派後山修行的谪仙,見到此景也不免動容。
止洲凝望水面,點點河燈在水波裡浮沉,像是天神憐愛,于是灑下星屑綴入夜色溪流。
他在岸邊負手而立,褪去一身沉重枷鎖,仿佛這一刻站着的還是那個光風霁月的朗月仙。藏在袖袍中的左手微擡,一盞快要沉沒的河燈就被薄冰輕輕托起,彙入星河。
“想去看看河燈嗎?”止洲側過臉看向佚彩,他眼中夜色微瀾,燈火溫柔。
“好啊,聽說等到紅月節河燈更漂亮,到時我們再溜出來!”佚彩回得幹脆,把拉着法戒堂長老帶頭違反門規這件事說得理直氣壯。
她掂量着手裡沒吃完有點齁的半包蜜餞,伸出手遞到止洲嘴邊:“嘗嘗這個,笑一笑嘛。”
止洲的唇抿成一線,正準備象征性地拒絕一下,一張大臉忽然隔絕了二人的視線。
來人一身藍衣勁裝,擋在止洲前面,一口叼走蜜餞。“師妹怎麼能給師叔吃剩下的呢?咱們給師叔再買一包就是了。”
佚彩一時反應不及,愣愣地維持着伸出手的姿勢:“師兄怎麼在這?”
桑夢秋握着她的手腕放下來:“掌門派我下山采買些茶點,回來就看見師叔帶着你出任務。”
被晾在身後、處在爆發邊緣的止洲幽幽道:“吾等并非下界曆練,隻是正準備看......”河燈。
桑夢秋轉頭看向止洲,打斷道:“不管是什麼任務,都差不多該完事了。弟子吃了師妹給師叔的點心,掌戒長老不會罰我吧。”長、老二字咬得格外重。
止洲:你禮貌嗎。
“師叔這個表情我有些害怕,門派快到宵禁了,我同師妹修行淺,先行一步。”在止洲的臉變得更黑之前,桑夢秋行了一禮,拎着佚彩迅速遁走。
止洲瞧着一溜煙跑沒影的二人,又想起未竟的河燈之約,揉了揉眉心:“小騙子被拐跑了。”
佚彩咬着一大塊牛角糕說話含糊不清:“我還沒和止洲師叔說再見呢。”
桑夢秋嗤笑一聲:“在自己人面前就别裝了。我還不了解你?你幾時叫過他師叔。
别管他了,你心心念念的師又槐回來了。不去見見?”
桑夢秋伸手把佚彩嘴裡咬不動的牛角糕拿下來,一把塞進嘴裡:“咬不動就别浪費,留給牙口好的人。”
“什麼心心念念?最近蔔香閣事務太多,掌祭師姐讓我看住他,留下決策。”佚彩雖然被桑夢秋直接吃她剩下的糕點的舉動震驚了,但看他自然流暢的動作又有些遲疑:“這是我吃過的。”
“那怎麼了?”桑夢秋的态度過于理所當然,以至于佚彩懷疑是自己小題大做了。
現在年輕人之間同飲一碗酒之類的都很正常……個鬼啊!
“對了,師兄有禮物送你,”桑夢秋見佚彩神色不對,趕緊将一根劍穗遞到佚彩面前,“我親手編的。”
這枚劍穗泛着幽藍的光澤,看得出制作的人十分用心,隻是各種細小的碎珠寶石一股腦綴在劍穗上,透露出滿滿的違和感。
佚彩拿着劍穗心情複雜,真是很久沒有見到這麼樸素實在的審美了。
“要是師兄的手藝傳入凡間界,這些賣飾品的店鋪怕是都要倒閉了。”佚彩想象了一下整街的店鋪都挂滿各種紮眼的劍穗,迎風飄揚晃花了眼睛,不禁打了個寒戰,甯可以後都不用劍穗。
桑夢秋扭過頭去不肯看她,從耳朵根一直紅到脖子。“咳咳.......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好,不過,你喜歡就行。”
佚彩:?
看着平日裡散漫從容的桑夢秋喜不自勝的樣子,佚彩決定維持這個善意的謊言。
“謝謝,我很喜歡。”佚彩當即将劍穗栓在劍上。
桑夢秋将佚彩送到寝居就匆匆離去,怎麼看都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寮房外,一位青衫男子步履匆忙。
不遠處的紅衣姑娘叫住了他:“盼夏已經熄燈歇下了,閣主再打擾恐怕不合禮數。”
二人同樣風塵仆仆,站在門外。
被叫做閣主的年輕人颔首道:“師姐教訓得是。既如此,師姐不妨一道離去吧。”
紅衣姑娘沒察覺自己被擺了一道,“正好我有一惑,我心悅一人當如何表明心意?”
“你若有意于他,不妨徐徐圖之。每日與他相處,細水長流中讓對方知曉你的情意。”
“她恐怕不會接受,我隻敢駐足遠望,怕驚擾了她。”
“萬不可輕言放棄。”最好多用些心思,少纏着他的小雀兒,不過後半句他隻是在心裡念叨,面上還是一副善解人意的笑容。
“也對,我本非輕易言棄之人。多謝師弟!”女子豁然開朗,朝着青衣人抱拳後大步離去,腳步輕快。
那人不動聲色的背過身去理了理衣袖,今夜匆忙折返本就是為見小師妹一面,蔔香閣内事務堆積,他亦不便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