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零零散散地走了,皇阿馬這才不緊不慢地起身,贊道:“季将軍果然是奇才,年輕有為,思緒敏捷。”
“論才能和氣魄,陛下才是當之無愧天下第一。”
“什麼時候也學會他們溜須拍馬的那一套了?”皇阿馬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走吧,皇帝做累了,今天歇息一天,和你出去轉轉。”
兩人沿着演武場行走,路過一片空地,一群小兵蹲在翻開的土地旁邊研究地瓜怎麼種才能長得大。
其中一個小個子認出了季恒,遠遠地朝他打招呼。季恒對他們點點頭,吆喝道:“弄完趕緊吃飯去,晚了就沒肉吃了!”
皇阿馬目送這群小兵蛋子離去,撿了個話題随口問道:“來的路上聽大家說季愛卿病了,無礙吧?”
季恒内心呵呵了兩聲,我可太無礙了——因為這事,您外甥還躺在太醫署呢。
“多謝陛下挂心,已經好全了。”
“那就好啊。季愛卿是我朝棟梁之才,要好好保重身體。”皇阿馬歎了口氣,“近日來憂思甚多,我也常在想,萬一我老了、病了、死了,這朝中還有誰能挑起家國重擔。”
季恒聽了,心裡直道不妙。這調門起的這麼高,搞不好又有什麼麻煩差事要落到他頭上。
“陛下不到五十,正當壯年……”
“這不是宮裡,你不用撿好聽話說。”皇帝打斷他,歎了口氣,“我不到五十,可頭發已經幾乎全白了。思來想去,始終都是兩樁急難愁盼的大事。”
果然,果然,我就知道尊駕不會無緣無故到此。季将軍惆怅了,上一個任務還沒做完呢,怎麼還不按順序派活啊?
“第一件事,敵情。季将軍出身北方,對烏獲的賊心應該了解比我多。雖然草原王殁了,新舊政權交替、内亂不休,現在還不足為懼,但等到大王子坐穩帳中,來犯是遲早的事情。東南沿海的商路,又頻遭水寇侵擾。
目下西邊是最和平的,這也是為什麼我着急促成和夜都的合作。隻要穩定西邊的商貿和軍事同盟,即使北部、南部動亂,我們也有足夠強盛的國力能夠與之抵擋。”
皇阿馬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季恒硬着頭皮點了點頭,他這才舒了一口氣,繼續往下說。
“這第二件事,就是我朝人才阿。我在位十六年,雖然經過治理,朝中貪腐不多,但是實幹派也少。公堂木偶對百姓有何益處?季愛卿每次到禦書房來也都看到了,我一個人幹到死都幹不完。”皇阿馬找了塊空地,拉着他坐下,“還是得組建新班子。太子和朝中新秀,還有方才軍中那些年輕将士,正需要季将軍這樣頭雁來帶領。”
季恒想起昨天在醉仙閣見到的太子和他的糊塗朋友——皇阿馬,您知道最大的簍子就是你兒子他們捅出來的不?
“陛下說的是。方才課堂上,季恒也深覺軍事方面人才斷代嚴重,若此時敵寇來犯,沒有幾個能扛大旗的。”
皇帝聽了這話頻頻點頭,季恒看他臉上的凝重散去了些,又但是上了:“不過,季恒帶兵打仗尚可,在政事上見地淺薄,恐怕沒有辦法擔任陛下交與的重任。”
皇阿馬一臉此言差矣:“哎,季愛卿不要急着推卸擔子,我也不是趕鴨子上架硬來,今天權當做朋友聊天。隻是還望你日後多多指點一下朝中的小輩,特别是我那不學無術的兒子。”
季恒沒想到他已經被皇帝劃出年輕一輩的陣營了,心想我也就比你兒子大八九歲,倒也沒有那麼老吧?
笑着搖頭道:“太子年少,貪玩也是正常的,陛下不要過于苛責。”二十歲了還老被召喚進宮賞軍棍,再大的學習熱情都被你打擊沒了。
“季将軍和他一般大的時候,已經在邊關嶄露頭角了。我家裡這些不成材的小輩,再不苛責些,怎麼擔起家國重任啊。”
倆人排排坐,看了會兒天上的火燒雲。兩隻麻雀在天空中撲閃撲閃地飛過,揮着翅膀互啄。
皇帝突然又想起了什麼,瞄了季恒兩眼。
“季愛卿啊,我知道你和夢卿向來有些龃龉。他是喜歡耍點小脾氣,但本性不壞,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季恒想起人現在還昏迷不醒,氣勢弱了下來:“我倆現在關系緩和多了,陛下放心。”
不過您老人家也真是有意思,疼外甥勝過自己兒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李夢卿才是你親生的。
“唔,那就好那就好。夢卿是我最疼愛的妹妹的孩子,又是從鬼門關撿回來的一條命,是我總覺得虧欠這個外甥,才把他縱成小性子。”皇阿馬又歎道,“以前我也想過,如果夢卿有治國之才,就将皇位傳回給他……不過現在看來,他完全就是小孩心性,根本不想接手這檔子麻煩事。”
“您可千萬别。按他那神仙癖好,這個國家會被毛茸茸統治的。”
皇帝詫異地看他:“看樣子你還挺了解他的?”
可不嗎,我現在連他腰圍多少都了如指掌。
季恒想起早上鬧的烏龍,尬笑兩聲:“都說啦我倆現在關系緩和多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