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喚着她的名字,他惦記了這麼多年,曾在夜裡念叨着她的名字才能合眼,可如今喚起來,卻隻有心寒。
他眼眸低垂,仔細地打量着她和從前别無二緻的臉,痛楚将他的心包裹住,呼吸變得沉重。
身下的姑娘眼眸通紅,她抓住他的手搖頭懇求着,為何再次相見,會是這般情形。
他的思緒飄遠,淡淡道:“你曾說過會一直陪着我,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她試圖用指甲去摳脖子上的那隻手,艱難地點了點頭。
“可你食言了。”
她已将他的手背抓的到處是血印,聽到這話後,也微微愣神。
“你說你會補償...”他手腕用力,嘴角露出邪笑,“用你的命?”
此話一出,她才從他嘴角陰險狠厲的笑容中明白他的用意。
殿内地面上鋪滿了絨緞所制的長毯,可她的後背卻陡然升出涼意。
他雙眼通紅,充滿了血絲,又擡起袖子伸出另一隻手搭在她的脖子上。
“阿…彥。”
她此時已不能出聲,勉強從喉嚨中溢出他的名字。
他眸中多了幾分動容,但很快就被偏執的恨意掩埋,他沒有猶豫,加重了力道。
注視着身下的人兒痛苦的神情,他心裡宛如被烈火燎燒,可他固執地不松手,啞聲道:“朕找了你七年,七年!你是不是覺得朕蠢,信了你的三言兩語,眼巴巴地等你回來,可是你呢,你和成紹消失了!朕每年都去神女廟等你,就怕…怕你回來見不到朕,怕你忘了朕…”
他頓了頓,又道:“朕怕的…太多了。”
他手間力道不減,春序卻沒有力氣再反抗,無力的雙臂垂了下來,窒息如潮水,将她的神智湮滅。
就在她快要斷氣之前,混沌歸于清明,隻見男子慌亂地松開了手。
他急了,顫聲道:“你裝什麼,你不是妖女嗎,你不是會死而複生嗎,你怎麼會死!醒醒,你給朕醒過來!”
他發了瘋般地搖晃着她的肩膀,她終于得以喘息,深吸一口氣捂着脖子劇烈地咳嗽起來。
她眼角落了淚,張了張口沒法出聲,恐懼地看着他。
“你在怪朕,是不是?”他慌了神,但還是穩住語氣,“你怪朕當時去遲了,沒能救你,沒能早日看穿他們的計劃,你在怪朕的無能…”
“那你打朕,罵朕都行,你要怨就怨朕,為什麼要離開朕…”
他眼角被什麼東西閃到,低眸看去,原來是她發間的銀簪,那簪子一如既往的普通,可在燭火的映襯下,戴在她的頭上,卻格外的好看。
他一時失神。
春序不答,她兩眼前還冒着金星,瞧他的神情也瞧得不真切,恍惚間看到他眼尾溢出的濕潤。
他低沉的聲音開口道:“春序,朕不會讓你再逃了。”
她還沒緩過來,求生欲讓她強撐着起身,可身子實在太虛,雙臂也使不上力,眩暈感襲來,她後腦勺又重重地砸在毛毯上,發絲間的銀簪也随着發髻散開而落在一邊。
她再一次站在死亡的邊緣被拉了回來,可脖子上的疼痛還未消失,于是偏過頭去不想看罪魁禍首。
兩人就這樣一上一下僵持了許久,他試探地想觸碰她,可她隻是蹙眉閉上眼睛,見她這般抗拒,他直起身,臉上恢複了原先的暴戾,手撐在一旁地上時碰到了冰冷的劍,他怔怔地看着劍身的反光,嘴角揚起病态的笑容。
他緩緩地伸向那把劍,握着劍刃狠狠用力,血肉劃破的聲音和刺痛讓他心中的悔恨自責有了宣洩之處。
春序難以置信地盯着他手中不斷流淌出的血液,她驚吓出聲,可他沒有放下的意思,反而攥得更緊,他的聲音因急切興奮而顫抖,笑道:“春序,痛才能讓人清醒…”
殷紅的血一滴一滴墜在她的衣袍上,染開了妖治的花。
“你瘋了…”她艱難地開口,用盡全部力氣趁其不備将他從自己身上推開,随後起身踉跄地朝門邊跑去。
他許是也沒想到她竟敢做出這種大不敬的舉動,丢下帝王一人跑出了大殿。
外頭的小雨子提燈守夜,被春序這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模樣驚呆了,站在原地揉揉眼睛,确認前方跑着跑着摔了幾跤的身影真是春序,心道:壞了!
他做好心理準備後走進殿内,卻還是被吓得更狠。
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跌坐在地上,他清隽的眸底失了焦距,右手還扣着那把劍不肯松開,純白的毛毯上濺出了一大片血色,而那隻曾戴在春序頭上的發簪,孤零零地躺在血泊裡。
“陛下您受傷了?”
蕭廷彥并未擡眼,半晌,冷聲命令道:“把人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