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的風聲盡歇,虛弱的姑娘甩開了阿彥的手,踉跄起身。
看着他茫然的神情,饒是一貫淡漠的春序也于心不忍。
他隻知道掏心掏肺對人好,哪有半點妖族殘忍的模樣。
她抿了抿唇,下定決心說道:“你還是回去好好問問你的丁叔吧,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日後也不用再見了。”
她這話實在冷漠,聽着讓人心寒。
可阿彥一頭霧水,他原本隻是想帶着她下山玩玩,可誰知丁叔突然對她出手,将場面弄得如此尴尬。
她定是吓着了,才會想着遠離自己。
阿彥也曾有機會和他人交朋友,可是那些人多多少少都被丁叔渾身的殺氣吓到,最終都不願再與他往來。
他拼命解釋道:“春序,我向你道歉,我回去一定把事情問清楚,你能不能…”
最後挽留的話卡在喉嚨裡,眼瞧着春序面無表情地躲開他往山上走,他不放棄地又說了句:“我還會來找你的。”
......
春序以為自己除了母親之外,再不需要其他任何情感。
一個人守在望山,雖然孤獨,但好在清靜。
唯一的問題就是,她實在不喜外頭寒風瑟瑟的天氣,凍得她根本不想出門。
山下景色雖好,但那不屬于她,屬于她的隻有神女廟的孤寂。
可那個愣頭愣腦的少年,卻給她單調無聊的生活帶來了些樂趣和期盼。
春序癱坐在床榻上不願動彈,前幾日被妖法打傷後,身子已然大好,但她更加不敢下山了,畢竟哪兒都沒有廟裡安全。
她腦子裡亂糟糟的,莫名其妙又冒出阿彥那燦爛真純的笑容,還有他眼眸中閃爍的光芒。
他們身份有别,永遠無法坦然成為朋友。
春序試圖将他的身影從腦海裡抹去,可鼻尖裡卻鑽進了幾縷糖葫蘆的甜香。
她起身後意識到什麼,推開門就跑了出去,空蕩蕩的院子内什麼也沒有,她環顧四周,卻倏地停下腳步。
廟門之外的尋聲鈴靜靜地挂着,沒有發出一絲聲響,而穿着依舊簡樸的阿彥,正舉着糖葫蘆站在門前,沒有越過門檻一步。
他那麼陽光的臉上,此刻竟也出現憂愁,怯怯地擡眸看向她,嘴唇蠕動片刻,想說的話始終不敢說出口。
春序見他扭扭捏捏的模樣,便狠了狠心,走過去冷言道:“我不是說了,我們不用再見面了,我們也不是朋友。”
“可我也說了我會再來的。”阿彥眼眶泛紅,又鼓起勇氣道,“丁叔把真相都告訴我了,可是他說的那些話我也不懂,這世上哪有什麼妖主啊,說不定隻是他練法術入迷了編出來的故事。”
春序被他傻裡傻氣的模樣逗笑,若是老妖主聽到自己的寶貝兒子這麼說,估計氣得能活過來。
阿彥見氣氛不再僵硬,才舒了口氣,繼續解釋道:“丁叔已經和我保證了,他不會再傷害你的。”
春序心裡嘀咕:那是他也沒辦法取走怨丹,不然才不會輕易放了我。
阿彥将糖葫蘆塞進她手裡,試探道:“那,我們還是朋友吧。”
等了許久她也不回答,阿彥急了,“就算丁叔說的事是真的,可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他垂下頭,眼中閃過幾分痛苦,“反正我都要死了,我也不想管什麼妖族、什麼使命…”
春序被他這段開誠布公的心裡話說得動容,隻要怨丹沒有回歸他的體内,他過去的記憶就會被封存。沒有前世記憶的人類,自然不懂振興妖界的道理。
春序有些慶幸,既然小妖主這個身份是累贅,不如就讓他做個普通的凡人,也沒什麼不好。
于這一世的他而言,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多活幾日,哪還能管得着前世的那些糟心事。
最多不過是當成個故事聽聽。
春序心安理得地吃了糖葫蘆,也重新接受了他這個朋友。
兩人和好後又一起跑下望山,她因此見識到許多沒見過的新鮮事物。
也真正認識了阿彥的善良。
他會義無反顧地幫助素不相識的路人,在弱小之人被欺負時挺身而出,即使他會被打得很慘;
他會救下路邊無辜的流浪貓,最後還倒黴的被咬了一口;
他也會在自己兜裡空空的時候,掏出唯一的銅錢買了饅頭送給乞丐,可兩人轉頭就看見乞丐嫌棄的眼神。
春序見他毫無怨言,便也不想他繼續做這些沒有回報的事情,阻攔過多次。
“你為什麼要幫他們?或者說,他們得到你的幫助後也不會心生感激,更不會報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