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彥會和她一起躲在石像後吃着甜餅,也會把丁叔剛釀好的米酒搶來共飲,還為她準備了許多有趣的戲本子。
春序對人間的情感絲毫不懂,她也說不清楚這些泛黃的紙上所寫“朋友”二字是何意,不過轉頭看了看呼呼大睡的阿彥,她搖搖頭,心想:朋友就要互相幫助,她這麼廢柴,根本沒法實現他的願望,怎麼稱得上朋友二字。
這天,阿彥心血來潮,和她介紹了山下有諸多有趣的新鮮事物後,執意想帶她去山下逛逛。
在阿彥的視野中,春序是害怕世上的惡人使壞,才不敢下山。
他耐心勸道:“山下有很多好人的,比如我。”
春序不樂意,她又沒辦法說自己身上的禁制,隻能不停地搖頭。
阿彥才不聽她的,直接扯着她往山下跑,還沒等春序開口拒絕,兩人便聽見前方不遠處有妖獸的嘶吼聲和人踩過雪地的腳步聲。
“救命啊!”
望山是靈氣聚集之地,自然會有妖獸長居于此,隻是平常的妖獸都不會現身為難無辜百姓。
慘叫聲不絕于耳,那人手臂已缺了一半,流下的血已經染紅了雪地,他看到二人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用盡力氣向他們狂奔過去。
同時也無意中把墨虎引了過來。
春序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她過去都待在神女廟裡,廟中有母親設下的保護咒,像墨虎這樣面露兇光且染上血腥味的妖獸是無法靠近的。
“那是什麼東西?”
阿彥頓住腳步,心裡的恐懼蔓延開來,從前他和丁叔捕獵的時候都害怕地縮在丁叔身後,更别提面前這個長着青面獠牙的妖獸墨虎了。
害怕歸害怕,他反而更加用力地握緊了她的手腕,渾身顫抖的少年将他心中憐憫的姑娘護在身後,挺起胸膛看向緩緩朝他們走來的墨虎。
春序也不知自己的神力能否打赢此等妖獸,腦子裡第一反應是拉着傻站在原地的阿彥往回跑。
她反手抓住他的衣袖,可他還是站在原地不動,眼看着那人就要跑過來求救。
“你愣着做什麼?快和我回神女廟。”
阿彥一臉不忍,說道:“春序,别怕,你先躲起來,我去救他。”
春序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詫異道:“你一個凡人,什麼都不會,你怎麼救?”
耳邊幾乎被墨虎用妖力吹來的寒風塞滿,阿彥沒聽清她說什麼,隻是看着她緊張的神情,反而故作輕松地安慰道:“我都快死了,能幫一個是一個。”
春序看着那抹搖搖晃晃的背影陷進狂風中,用力揮舞雙手吸引墨虎注意。
那個被救下的路人見狀激動不已,好不容易碰到個會逞強的傻子來救自己了,便朝着反方向拔腿就跑,幾秒就消失在視野中。
墨虎眼瞳裡青光乍現,仰頭怒吼一聲,震得地動山搖,接着就朝阿彥的方向撲過去。
阿彥畢竟是凡人,他的腳步再快也快不過墨虎的四足,就在他即将要被那鋒利的爪子按住時,風雪之中閃出一道白光,像綢緞一般光潔明亮,而他也被這束奇怪的光纏住,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後飛去,最終穩穩落在小姑娘柔軟的懷裡。
春序并不想這麼快就暴露身份,便趁着白光間隙試圖用神力阻止墨虎的進攻,可她實在是太久沒有修煉過法術,完全沒有辦法抵擋走火入魔的瘋獸攻擊。
她隻能和阿彥拼命地往前跑,連方向也未看清就慌不擇路,身後的墨虎死死跟着,沒有給兩人喘息的機會。
春序很少有這般慌亂的時刻,她從來不會讓自己置身險境,可眼下這情況…
她扭頭看了看和自己并肩的阿彥,他額前亂糟糟的碎發被風吹起,露出了眉骨的棱角,少年清俊的臉肆意張揚。
這幾乎是她第一次仔細觀察他的樣貌,冥冥之中,她仿佛從他的命數裡看出了一縷與自己的羁絆。
當她試圖再深入時,隻探到一片幽靜蒼涼的深淵,而那無邊無垠的黑暗裡突然騰出一條龐大可怖的巨物,朝她奔襲而來。
手中的溫熱将她喚醒,她低頭發覺兩人的手不知何時便緊緊握着,還隐約感覺到他指尖在微微發抖。
春序想不明白,為何他要幫别人。
她偷偷在背後施法,讓兩人腳步加快,這才甩了墨虎。
可當她回過神來時,才發現周圍的雪地早已變成稀疏草叢,就連烏雲鋪天的壓抑感也漸漸散去,身邊的一切景象都變得清晰可見,他們竟跑到了山腳。
眼前正是,望山對神女的禁制。